波尔昆提走近卡吾力，说：“卡吾力大哥，哈斯亚蒂离开了，放松点吧。”
卡吾力扭头看了看波尔昆提，没有说话。
“这些孩子不敢动炸弹，我们到那边坐坐。”波尔昆提一边说，一边走到刚才哈斯亚蒂坐着的地方。
卡吾力看看那些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孩子们，犹豫片刻，便向波尔昆提走来，坐到靠近波尔昆提的座位上。
波尔昆提低声问：“你家里安排好了吗？”
卡吾力没有回答。
“到时候你真打算引爆炸弹？”
卡吾力说：“当然引爆。”
“可怜这几十个孩子。”波尔昆提语气悲伤起来。
“为了圣战，只好牺牲他们。”
“真主颁布的《古兰经》并没有提到‘圣战’。”波尔昆提说。
“《古兰经》里怎么会没有‘圣战’？肯定有。”
“谁说的？你读过《古兰经》？第几章第几节提到‘圣战’？”波尔昆提追问。
卡吾力老实回答：“是尼加提说的，我没有读过《古兰经》。”
“我通读两遍，都没有找到‘圣战’这个词。就算有，圣战也不是对付这些孩子，应该去对付那些反对、侮辱和迫害穆斯林的人。”
“你说的和尼加提说的不同。你们维族都这么说？”
波尔昆提回答：“不，维族和乌族一样，什么人都有，有象尼加提和哈斯亚蒂那样的，也有象我这样的。”
“你不是跟哈斯亚蒂一起的吗？她很看好你，说你很能干，又帮过她，你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波尔昆提说：“我是跟哈斯亚蒂一起在营地训练过，我也帮过她，但那是为了救她，不想让她被丈夫打死，但我不能帮她杀害这些孩子们。”
“那你这次来是帮她什么？”
“是另外一件事，和今天的事无关。今天你要是引爆炸弹，你也会一起死，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
“他们会拿到抚恤金的。”
“谁把抚恤金付给他们？你引爆炸弹，说明哈斯亚蒂已经没有自由了，她怎么把抚恤金付给你的妻儿？”
卡吾力低下头来：“我答应过哈斯亚蒂，我不能失信。”
“难道要用你和几十个孩子的生命来证明自己守信？她只给你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根本没有想、也无法兑现允诺给你的抚恤金，已经失信在先，你凭什么还要遵守对她的承诺？再说你孩子比这些学生小得多，如果没有你的扶养，他们以后怎么生活、怎么长大？”
卡吾力声低气弱地说：“我在天堂保佑他们。”
“真主能让你进天堂吗？亲手杀死几十个无辜孩子的人，在真主眼里肯定是罪大恶极，《古兰经》说‘谁要是为非作歹，罪恶缠身，就会成为火狱的居民，并永居其中’（:81），‘在火狱里垫火褥，盖火被’（7:41），‘饱尝滚汤和脓液’（8:57）[1]，你还怎么去保佑你的妻儿？
“换个角度来想，假如你是这些孩子的父亲，你的孩子即将被杀死，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外边有上百个孩子家长，每一个孩子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和亲朋好友都在外边，如果你一定要杀害这些孩子，他们家长悲痛之余，肯定要复仇。你虽然死了，可你的孩子还在，他们难道不会以牙还牙，去杀死你的孩子？就算不为这些孩子着想，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除非你不是一个好大大，非要让你的孩子为这几十个孩子陪葬不可。”
“不要说了！”卡吾力嘶哑着嗓音哀求道，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我现在已经走上这条罪恶的路，不能回头了！”
“谁说不能回头？你现在还没有引爆炸弹，只要你放下控制器，放走孩子们，你就中止了犯罪，真主就不会把你当作恶人，不会把你打入火狱，政府也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政府真的不追究我？”卡吾力抬起头，看着波尔昆提问。
“你只是协从，不是主犯，只要真心悔悟，我去请彼得罗夫州长宽恕你。如果你能立功，政府还会给你奖励。”
“我怎么立功？”
“把另一颗炸弹的位置告诉警察，让他们尽快去拆除，这就是大功一件。”
“以后尼加提或哈斯亚蒂找我怎么办？”
“他们还能来找你吗？政府最少判他们坐三十年牢，三十年后他们能不能出来还很难说，你怕什么？”
卡吾力深深地吁出一口气，说：“波尔昆提兄弟，其实我打心里也不想这么做，但我跟着阿尔斯兰和尼加提干了七八年，他们对我不薄，哈斯亚蒂要我一起来救他们，我就同意了。其实哈斯亚蒂的真实想法是，阿尔斯兰和尼加提把这些年赚的几千万美元藏了起来，别人谁也不知道这些巨款藏在哪里，哈斯亚蒂只有将他们两人救出来，才能把那笔钱财拿出来用。”
听到这里，波尔昆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地下室那个硕大的保险柜。
卡吾力将手里的控制器递给波尔昆提：“今天听你说了这么多，如果我再执迷不悟，就连傻瓜也不如了。你让老师和孩子们出去吧，我跟你到警察那儿去，告诉他们另一颗炸弹在哪儿。”
波尔昆提接过控制器，动情说地：“卡吾力大哥，谢谢你！”
说完扭转头，对正在听他和卡吾力说话的女老师说：“请老师带领同学们离开教室，不要拥挤，下楼不要跑，注意不要跌倒。”
那位女老师慌忙站起来，带领孩子们往门外走。当孩子们出现在走廊上，校门外的人群立刻呼喊起来，孩子们往下跑，家长冲破警戒线往校门里跑，警察根本拦阻不住，只好看着蜂拥的家长冲进校门，冲向孩子，把各自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大人小孩的泪水流到一起。
波尔昆提和卡吾力走出教室，向楼下看去，只见楼前空地上挤满了孩子和家长。几个警察挤进人群，疏导他们迅速离开学校。波尔昆提看到彼得罗夫站在警车旁边，正抬头看着楼上，看到他们出来，连忙挥手致意。远处的艾尔肯和热依罕，也一起向他频频挥手。
注释
[1]本段《古兰经》经文，均引自《古兰经韵译》（林松译），括号中冒号前后分别为章节编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