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音端端坐在桌边，闲散地喝着清茶。
无声的术法如同一阵清风吹过，整个卞阳城又全部复苏了过来。
所有人都不知方才已过了食顷，只觉眨眼之间。
“不必再去找了，今晨我出去看日出，一不小心便遇到了那魔人，顺手便将他给杀了。”
她这般说着，彷佛是接着刚刚未说完的话，听起来倒也没哪里不对。
房里一时间又是一阵静默，梵泽高贵清华的身姿巍然不动，目光似雪，令人琢磨不透。
黎川看了看自家主子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就没有说话。
只有浮玉心思单纯，这会儿才隐约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瞪大了眼睛问：“小姐的意思是，这城中皆是有个魔人作怪？”
“嗯。”
“那人如今被小姐杀死了？”
“嗯。”
“可小姐早上却并未出门啊？我老早就起来做早膳了，我看过了小姐还在睡觉……”
“……”顾之音一口茶差点没给自己呛死，这小妮子怎的什么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半点不知看破不说破这回事？
“你去厨房了，我便起来了。”
“……噢。”浮玉皱着秀眉，似乎仍然想不通。
顾之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砸场子的话来，连忙道：“赤阳饿了，你去给他做点吃食吧。”
“……小姐，赤阳又是谁？”
顾之音看着梵泽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眼皮跳了跳，指着一旁呼呼大睡的小蛇，“赤阳。”
“小姐还给它起了名字啊！”
浮玉去往厨房的路上还在想，小姐果真是喜欢这小蛇比先前那大蛇多啊！
梵泽听完这主仆二人的对话，状似无意地扫了那蛇一眼，“顾小姐喜好养宠物？”
只是这蛇，却是比其他的阿猫阿狗特别了些。
“嗯。”顾之音抬起一只脚搭在另一个凳子上，含湖道：“他既不想走了，便随他留着吧。”
“倒是不像顾小姐的为人。”梵泽说完，古井无波的脸上又挂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寡澹，“既然顾小姐已经将魔人制服了，便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顾之音微微颔首，转身走出房门之时，眼中一晃而过的深思。
待走出了老远，黎川才压着声音道：“主子，那邪魔当真被顾小姐给灭了？”
梵泽谪仙一般的脸上平澹如水，“她说是，便是。”
她那样的人，定然是十分不屑说谎的。
“还好主子先前占了一卦，让皇上想办法将顾小姐派了过来，如果不然，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主子早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瘟疫，可天圣向来忌讳妖魔之说，也不可明说此事，更无从着手根治。
但黎川也万分好奇，那顾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连主子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竟是一夜只之间便解决了？
还有……
“主子，可那丫鬟不是说了，她今晨并未出门？”
“黎川。”
梵泽清润的眸子透着深不可测的光晕，声音清幽如山：“无需过于追究真相如何，结果是大家都想看到的结果，这般便足够了。”
“此事，莫要再提。”
“是。”不提便不提，与他又无多大关系。
赤阳被顾之音倒着拎在手里，脑袋晃悠个不停。
“我让你留在房里，是让你睡觉的？嗯？”
这拔凉拔凉的声音让赤阳打了个冷颤，哪里还有什么瞌睡哦！
命都快吓没了！
“我知道，护住这一屋子人嘛！”
赤阳又挣扎了两下，“我晓得没什么危险，那不也是感觉你快回来了我才睡的？”
顾之音随手一扔便将他丢到了桌上，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赤阳十分好脾气地爬了起来，“那人不人魔不魔的玩意儿，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弄哪儿？”顾之音眸中一冷，“搓成灰，扬了。”
“……”他怎么忘了，这可是杀伐果决的女魔头？
何况那人也并不无辜，身为一城之主，竟是心术不正之人，到头来害了几百号人的性命，死了也赎不清这罪过。
“那可有问出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修炼之法？”
说起这个，顾之音可更来气了，觉得挫骨扬灰都便宜了他。
“呵，他倒是以为这件事还能威胁于我，结果本座与他周旋半天，不过也就是说出个劳什子世外高人来！”
“狗屁的世外高人，大抵不过就是魔族跑出来的蛀虫！”
她火气一上来便是口干舌燥，抬手便提起桌上的茶壶，十分豪迈的对着嘴灌了两大口。
赤阳却不像她那般乐观，什么样的蛀虫，能轻易地从老魔君的封印中取出那些书？
又为何要送到人间？
这其中的目的，想必并不单纯。
可眼下顾之音这般样子，他也就没再开口。
“外头的那些精魄未被吸干的百姓，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
顾之音横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梦？还妄想让本座去救这些不想干的凡人？”
顿了顿又硬邦邦地道：“你来人间是游玩的？那一身术法不用干脆就卸了去！”
“……”
赤阳看着她那一副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心在里翻了个白眼。
魔尊来人间不足一月，竟也学会刀子嘴豆腐心了？
固人魂魄这种事，要说起来也耗费不了多大的心神。
只是……
赤阳在医馆门口，俯身看着自己这如快子一般大小的身体，着实有些犯了难。
这幅样子，可是连眼前的门槛都迈不过去。
他考虑了半晌，觉得还是用原身来得比较合适。
须臾，气贯长虹的龙气顷刻荡出千里之远，通体红色的赤龙长着好看的犄角，一声龙啸冲破九天，随即幻化为一玄色衣袍男子，英气十足的脸上俊郎无双。
“哎哟我去！”
赤阳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厢房，脸上划过一抹懊恼，“跑错地方了！”
医馆之内，一身白衣的梵泽听太医念叨完，忽而出声道：“方才，你们可有感觉到什么？”
太医皆是一脸莫名，“未曾。”
黎川也摇了摇头，“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梵泽垂下眼帘，声音清雅，“无事，走吧。”
方才走出房门，便与迎面而来的赤阳错身而过。
赤阳大摇大摆，半点遮掩之意也没有，还冲着梵泽露出了一丝轻笑。
这凡人可是看不见他的。
还是头一回这般平视这小白脸，不得不说，女魔头那刁得不行的眼光，倒是真的十分不错的。
待他走进了医馆，梵泽脚步未停，袖子底下的手却微微一握，面上的表情也未如先前那般平澹无波。
“主子。”
黎川俯下身，“这不是顾大小姐旁边的那条小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