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叶斩仇抱紧了她的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你不能走，你别走。”他说着仓皇的看向云斯年：
“你是神医，你救救她！你可以杀了我，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行不行？”
云斯年也挺虚弱的，嘴角扯了扯，还开个玩笑：“我自己的命都快没了，我怎么救她？更何况你看。”
他的视线落在了沈情思的裙子上：“你还是跟她多说几句吧。”
沈情思的裙子上都是血。
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她素雅的衣裙，叶斩仇几乎都快喘不上气，心疼又自责的看着她：“不……不行。你不能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能离开我。”
可这只是徒劳。
她真的要走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要离开他了。
“我一直都很爱你。”沈情思笑着，吃力地抓住他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强调道：
“是一直。”
不知怎的，叶斩仇忽然呜咽出声，他闭着眼睛，想要哭，但是强硬的捏出了个笑来：
“我也是。”
元宝儿看到，沈情思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绽开光芒，那是泪水，她用一种很感动很开心的表情看着他，虚弱的声音里绷着一丝欢喜：
“是吗？”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笑的更开心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互相爱着的啊？可惜，我现在……才知道。”
沈情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眼睛睁着，眼睛弯弯的，仿佛笑容还在。
叶斩仇一直抱着她，似乎是将她揉入骨血里去，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灰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过劲儿来了。
他将她妥帖放在地上，猛然拿起长剑朝着元宝儿刺了过来，而就在这时，傅斯宸却倏然将她拉到身后，偏身躲开，随后一脚将其踢开。
叶斩仇手里的长剑铛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他向后退了几步，愤恨的抬头看向了元宝儿：
“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攥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最重要的人也夺走？”
“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我再也看不见她了，她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再也不会对我笑了。”他就像是疯魔了一样，直指元宝儿：“你这个杀人凶手！纵然今日我不能活着出去，你将来也不得好死！”
傅斯宸脸色一沉，冲上去就将他踹倒在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那你呢？”
他眼神森冷，嘴角轻勾：“你何尝不是让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
宝儿心微动，看向傅斯宸挺拔的背影，他双拳紧攥，眼神狠戾：
“我连她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那是你活该傅斯宸！！你什么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你失去一个左昭然，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左昭然在你身边谄媚，是你自己不要！是你自己不喜欢！是你自己活该！！”
叶斩仇声嘶力竭的吼完，忽然语调一转，呜咽着：“可是没有人喜欢我了。”
“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就连我爹都会把我抛弃，就连养大我的人也只是希望我能报复我爹，就她一个人珍惜对我好，只有她。”
“可我偏偏没有珍惜。”
他躺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尊严，眼泪悄无声息的来下来：“我竟然没有珍惜。”
傅斯宸冷睨着他，俯身拿起长剑，直接给了他一个痛快。
鲜血飞溅，傅斯宸脚下的人也没了声息。
他随后将长剑丢下，转过身，黯淡的双眸凝视着宝儿。
他好像是很累，牵起她的手走到云斯年身边。
云斯年还在笑，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好看很多了：“你说我现在走了，是不是会被他们欺负啊，也不知道那些鬼差能不能帮我打打人。别叫这一对儿欺负了。”
他说着，匆忙攥紧了自己身边的卷轴：“不过幸好，我的画还没有被弄坏。”
“别说这些。”元宝儿哽咽着，看着他：“我觉得你脸色好很多了，说不定能再挺挺，咱们再想想办法。”
“不用想了。”云斯年笑着道：“但这样，我也放心了，因为他们都死了，还剩下的那一个，傅斯宸也能好好的处理了。”
说着，他看向了傅斯宸：“对吧？”
傅斯宸凝着他，脸色骇人，沉默的点了下头。
云斯年呼吸愈发虚弱，伸出手来，将她们两个人的手都攥紧了：“我先去那边打探打探，等你们过来了，就能好好玩儿了。”
元宝儿鼻子一酸，想说话说不出，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云斯年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但也多亏了这东西，否则，我与傅斯宸都遇不见你，如今时运已到，我也该走了。等我死了，就将我烧成灰，把我带回家，好吗？”
她说不出好字，只能看着他，看他轻轻咳嗽几声，痛苦的蹙起眉头，却还要勉强扯抹笑：
“我走了。”
傅斯宸沉默的凝视着他，眼睛被泪水濡湿，点了点头。
宝儿悲痛不已，抓着他的手想恳求他不要离开，却见云斯年眉心一皱，眼里含着的泪水骤然掉了下来，便躺倒在了一边。
像是睡着了一般，很平静的舒展开了眉头。
满地尸体，横七列八的躺在那里。
沈情思安详的沉睡着，叶斩仇死相凄惨，云斯年靠在墙上，手里还攥着他们两个人的手。
她跪坐在地上，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处一点点的撕裂，让她直接扑在傅斯宸的怀里嚎啕大哭。
“别走。”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我求你别走，我求你活下来，别走！！我求你别走！！”
傅斯宸被她扑倒，坐在地上，伸出手紧紧的回抱住她，他的手臂揽得很紧，身子竟然也隐隐在发抖，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
“我在珍惜你。”
他也露出了悲恸之色，望着已经离开他的云斯年。
他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静谧的夜晚，璀错楼阁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简朴马车，车帘轻轻的放下。
男人端坐在正中央，眼底一片霭色，很是不快的扯了下唇：“谋划了这么多年，还只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