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着肚子，慕清明终于抄完了三遍药理文章。
省下来的蜡烛也所剩无几。
他轻叹一口气，回想起今日在厢房的锦苑姑娘，又拿出一张纸，斟酌着写了新的药方，才折好放进药箱内……
第二日，锦苑趁着皇后娘娘午睡之时，又跑到了太医院。
首席太医笑意盈盈迎了过去，锦苑理都没理会，直接了当地问道：“慕清明呢？他去哪儿了？”
这么一问，让首席太医心里一咯噔，昨天他也没仔细问，八成这锦苑和慕清明还是什么亲戚也说不定……
“清明啊……我让他去给宫里的老嬷嬷们看病去了。”
听着首席太医跟自己踢皮球，锦苑才蹙着眉询问着：“按理说，太医院的太医是不许给阶品太低的宫人诊治的，首席太医不知道？”
那些老嬷嬷都是家中无人，也不想嫁人才在皇宫中一直留到现在的。
很多都是阶品十分低下的宫人，怎么能让堂堂太医去给那些人治病？！
“这……”
锦苑狠狠瞪了一眼首席太医，转身离开了太医院，直奔刚刚首席太医所说的地方。
据她所知，只有一个地方有许多老嬷嬷还在……
刚靠近盥洗院，锦苑就闻到了一股难言的气味，这里是负责给贵人们清理恭桶的地方，所以气味难闻也是难免的。
“慕清明！慕清明！”
锦苑捂住口鼻冲进了盥洗院，四处找人。
一群老嬷嬷第一次看见穿得这么好看的小宫女来盥洗院，一时间眼睛都错不开地往她身上打量……
看得锦苑毛骨悚然。
慕清明正在内阁中给几个腰板不好的老嬷嬷诊治，也开了一些药，考虑到很多老嬷嬷积蓄少，也特意开了一些低廉的药材给她们。
“哎哟……没想到我老婆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见到这么年轻的小太医……”
“是啊，本以为就要在这儿忍受苦痛了。”
慕清明笑了笑，语气温柔：“老婆婆，您这个病不是什么大病，您以后做工的时候，将腰板直起来，睡觉尽量不要蜷缩着，很快就能好的。”
“诶！谢谢，谢谢！”
锦苑想也不想就闯进了内阁，刚好就看见慕清明给几个老婆婆诊治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
不似她总看到的窘迫的笑，也不是疏远礼貌的笑意。
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望着几个看完病的老婆婆，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皱纹，但一个个都洋溢着感激和开心的笑容。
锦苑的心一颤，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太医上来。
慕清明……不适合在皇宫中当差。
这句话真的可以形容他。
“锦苑？你……你怎么来了？”一看到来人，慕清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换上了一抹局促的表情，“我……微臣在……”
看着男人不知所措的模样，锦苑突然笑道：“我是看太医院没人，才知道你被打发到这里来了……”
“嗯，首席太医说要锻炼锻炼我的医术，所以让我来的……”慕清明低下头，默默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和药瓶。
待老嬷嬷们都离开内阁之后，锦苑才叹了一口气坐在慕清明的对面，“你在太医院是不是过得不好？”
“……”
见人迟迟不说话，锦苑心里也猜测到几分，“是不是首席太医他们给你脸色瞧了？还是欺负你了？我找他们说理去！”
拽着慕清明就准备往太医院走，慕清明却可怜兮兮的望着锦苑，“别去了……没事的。”
“还没事？你是堂堂太医，来这里给老嬷嬷们医治是不合规矩的！”锦苑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别这么软弱，一点都不像是个男子！”
慕清明一怔，显然被锦苑说的话伤到了，“对不起……我、我……”
见人如此不开窍，锦苑也说不通，生拉硬拽将人拖出了内阁，往太医院走去。
两个人闹得凶，不少宫人路过都频频回头。
能不引人注目吗？
那可是伺候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锦苑姑娘！
谁遇见了不打一声招呼尊称一句‘锦苑姑娘’？
“锦苑，别去了，你这么一闹。若是以后我犯了错，首席太医指不定要怎么罚我呢……”想起昨夜抄写了三遍药理文章，刚送去就被首席太医拿去给了他手底下的三个徒弟。
他才觉得委屈。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进宫的？就为了来太医院受欺负？”锦苑闻言，松开了慕清明的手腕，气急败坏的逼问。
“你若是还这样，我明日就回禀皇后娘娘将你赶出宫去！”
锦苑故作凶悍，其实太医院赶走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平白无故赶走人家，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没办法。
为了慕清明说实话，锦苑只好这么吓唬他。
“别……其实、其实是村子里的人说，来皇宫做太医有出息，而且……乡下不少的村民都挺支持我的。”
慕清明说道，没注意锦苑变得五彩斑斓的脸。
就……就因为别人说有出息，所以才来的？
好歹不是应该说俸禄多，赏赐多吗？
“这么说，你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咯？”锦苑想明白之后，对慕清明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你进宫之前，是不是医术很厉害啊？”
“医术？我医术很一般的……”不敢看锦苑的眼睛，慕清明低下头盯着锦苑手上的珍珠手串，转移注意力。
锦苑没法子，只好说道：“你若是想继续待在宫里，性子就要好好改一改，不然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她一定是被皇后娘娘传染了，才会对这个性子奇怪的陌生太医拔刀相助。
“你回去之后，就说是仙凤阁锦苑姑娘的远方亲戚，那些太医也会对你好些……”锦苑无奈，“这是看在你给我治疗手臂的份上，我才决定帮你的。”
慕清明连连点头，“我……我知道了。”
“对了，你昨日让我泡的药浴效果真的很好，今日晨起我的胳膊的确不疼了！”
锦苑将胳膊甩了甩，“我今日还抱了抱倾城公主，都没觉得不适。”
“嗯……那药浴是我师父留下来的老方子了，肯定多少有用的。”
“你还有师父啊？怎么不叫你师父一同入宫，两个人还有照应……”锦苑笑着说道。
慕清明一愣，才苦笑说道：“我师父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决定来皇宫的。”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