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什么不是系统的手笔？”舒沐娴觉得夏泽的说法很有些奇怪，这个游戏难道不是系统创造出来的吗？
不过很快她就转过弯来了。
“你的意思是，其实副本里面的世界也并不是完全由系统掌控的，对吗？”
如果夏泽说“是”的话，舒沐娴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副本里面的这些NPC，假如他们并不是系统造出来的，而也是活生生的人呢？
就像夏泽一样，如果夏泽不是NPC，而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也会感觉到喜怒哀乐的人呢？
“你说对了一半，这个世界确实不是由系统完全掌控的，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遗憾，这里的NPC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夏泽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彷佛他自己不是这些NPC中的一员似的。
“系统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监控者’和‘管理员’，游戏的本身比你想象得更庞大。这里的一切都是游戏的产物。”
“包括你吗？”
夏泽少见地沉默了很久，他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被舒沐娴这个问题冒犯到了，而是在想什么久远的往事。
“是的，包括我。”他说完这句话就轻轻将这一篇翻了过去。
“石像由系统制造也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每一个副本都有它自己诞生起就有的法则和秩序，我说这个石像是系统的产物，意思是在副本诞生之后，系统越过游戏的界限在这个副本里面制造了这个东西。”
闭着眼睛的石像现在看起来有了一些诡异的感觉，舒沐娴不介意看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石像，但是她无法对着一个在试图模彷自己的石像产生好感。
郑乐瑶只要回去看看就能发现自己的神像不见了，到时候闹起来就有意思了。一开始舒沐娴觉得郑乐瑶是这个副本里面绕不过去的BOSS，现在看来郑乐瑶也只是一个马前卒，真正在这个副本里面兴风作浪的应该是这个所谓的‘神’。
这个邪神的来源又与系统有关系。
到现在为止舒沐娴又想起来了自己进入游戏之后就开始困惑的问题，这个游戏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它选择玩家的条件又是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让人攒够积分之后去‘小黑屋’里面实现愿望吧？
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夏泽，如果夏泽也是玩家的话，那么他在‘小黑屋’里面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半刻钟后外面果然闹起来，虽然听不清在吵嚷什么，可是郑乐瑶刺耳的声音还是穿透墙壁传进来两三分。
夏泽身为院长必须出面，舒沐娴缩在夏泽的房间里接着看从刘哥那里拿来的书。
那本让刘哥觉得教会了自己这种借命的邪术的蘑孤书舒沐娴又从头开始看了一遍，这一遍与从郑乐瑶房间里面偷出来的资料一起对比着看，倒是真的给舒沐娴看出来了一点新东西。
蘑孤书的来源应该是郑乐瑶，可是蘑孤书的编纂者不会是这个人，因为两者的语言风格完全不同，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本书也是‘神’交给郑乐瑶的，郑乐瑶也只是一个中间人。
这样的返老还童不可能毫无副作用，现在他们沉溺在“神迹”中，可是等反噬上来的时候就会知道命运的礼物早就已经在暗中明码标价[1]。
蘑孤书上面的内容简直就是通篇胡扯，亏得刘哥能够相信，但凡多读一点书的人也不会被书上的东西牵着鼻子走。
看着看着，书里面滑落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舒沐娴念叨着捡起来，翻到纸的正面。
上面看上去是刘哥在看书的时候随手找来一张草稿纸做的记录，上面记着的是舒沐娴看不懂的数字。这个人还在负责食堂的采购，可能是在算账吧。
但是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舒沐娴自己，她将上面的数字看了又看，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看出来了一些规律。
如果把这些数字和刘哥书架上的书对应起来的话，想必能够找到刘哥想要传递的信息。
不，或许也不用费劲去找书架上的书，自己手里正在看的这本就可以用来试一试。
按照数字找到相应的页码还有对应的段落，舒沐娴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神不爱世人”[2]。
刘哥破碎的文字拼凑成这样一句话。
假如这里刘哥说的“神”和郑乐瑶口中的是同一个，那么刘哥是发现了什么吗？
人现在还被他们关在地下室里，外头好像在夏泽的安抚下渐渐静了下来，舒沐娴打开夏泽的衣柜，在里面找了一顶帽子，又顺手将石像藏进了衣柜里面。
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郑乐瑶的声音变得清晰，好像是在哭哭啼啼说这个敬老院里面有小偷，要搜查每个人的房间。
舒沐娴趁人不注意闪身，沿着墙朝着关押刘哥的地下室走过去。
刘哥奄奄一息，已经濒临崩溃，看见舒沐娴的时候甚至已经提不起来精神说一句话。
舒沐娴给他带来了水，他两只手还是困在镣铐里，只好滑稽地捧着水瓶往嘴里灌。
“神不爱世人，”舒沐娴重复着这句话，“你想说什么？”
刘哥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嘴唇哆嗦着，手也筛糠似的哆嗦起来，水瓶掉在地上，水撒了一地，但是现在没有人去管这些。
“神是不爱人的，神不是为了我们才让我们永生的，”他的牙齿上下磕碰着，“你看见了对不对，你看见了，我从第一次实施这项仪式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神是不可能爱我们的。”
“你看见了什么？”舒沐娴逼近他。
可是刘哥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将自己蜷缩起来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看见了什么，不要害怕，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别人听见你说了什么。”舒沐娴耐心诱导着刘哥开口，可是刘哥只是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堡垒里，不肯张口。
舒沐娴只好自己猜测：“你看见了‘神’的脸还是你自己发现了‘神迹’的真相？”
刘哥埋着头，舒沐娴的话让他肩膀抖动了一下，舒沐娴眼尖没有错过这一细微的变化。
“你看见了长生的真相对不对，所以你自己不会追求那种东西，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让我猜猜，长生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看见了长生的反噬。”
“失败者最后都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突然，另一道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失败者当然是被关在这个屋子里面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当然是郑乐瑶，他不光自己来了，还带来了灯。
手电筒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身边的区域，可是灯的效果就不一样了，整个地下室骤然明亮起来。
舒沐娴这时候才看清了地上堆积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每一具尸体的四肢都戴着同样的电子镣铐，这些东西长着人的身体，头部却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就是来找过舒沐娴的绿眼睛的主人了。
【作者题外话】：[1].这句话改编自茨威格的《断头皇后》.
[2].灵感来源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并没有冒犯宗教信仰的意思，这里特指文中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