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历史小说 > 迷宫记 > 百二五 金玉坊造全文阅读

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茫茫场景,从天而降的鹅毛飞雪几乎迷了眼,四周静的仿佛能听到雪片落地的声音,当她融入其中时,身形化为了无形无迹又无所不在的寒气,连雪片也无法沾身,顷刻,无声无息的取人性命与呼吸之间!

凌非心有余悸的喘着气,缓缓了收回了手中用以练习的木剑,略带惊恐的凝视着仿佛尤带寒气的剑刃,那一击绝对与“舞”无关,而是一记掩藏在华美表象下的凌厉杀招!

不过,当凌非收敛了心绪再次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测,却怎么也体验不到那一瞬间的感觉与意境了,自然也无法使出这一击。

因此时,身边并无他人,淑妃亦不在场,凌非有些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练习《听雪》太过专注,而一时产生了错觉。这可是就连武艺极佳的淑妃都没有提起过的事情,且若《听雪》真含有此意,只怕淑妃根本就不可能传授与她了。

凌非很是疑惑,但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耐下了性子,把这个疑惑埋在心底。毕竟就算《听雪》真的另有其意,淑妃尚且没有领悟,就凭她凌非那半路出家的三两把式,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发挥出来呢!那刹那间的巧合,多半还是绯祥这副身子留下来的一丝记忆吧!更何况,让她砍个木头人稻草人还成,假如面对着一个大活人,就算是她恨之入骨的人,只怕深受了二十一世纪教育的她,都下不了手去!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靠近,下意识的转身后退带起了《听雪》的步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咦?这是什么招数?”

看过去,只见张章举着一只似乎正想拍去、却僵在了半空中的手,瞪大了眼睛瞧着凌非:“小非,几日不见你竟厉害了!这是什么新招?你可不能藏私了,赶快教我!”

张章年纪虽小,又像个娇生惯养的粉团儿一般,其实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凡是与功夫有关的,立刻就能吸引了他十成十的好奇心。

“这哪是什么新招!不就是《听雪》嘛!章儿,你何时来的?”凌非好笑的说道,之前她太过专心与《听雪》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张章的出现,也不知道是否被张章看到了什么。

“什么?还是《听雪》!小非,你都练了多久了,又华而不实,一点儿也不能用于实战,真没劲!”张章先前见凌非使出《听雪》就表示过鄙夷,早把《听雪》干脆的划分到了女子游戏的行列;听到是《听雪》,他就没了兴致,“我就刚刚到了,一来就看你愣着发呆!不就一把又轻又劣的木剑嘛,哪还用的上看这么半天!你就是瞅它十天半个月,它也不能变成一把上好的宝剑!”

这小子越大,连嘴也越贫了起来,凌非摇了摇头,笑着正想数落他几句,和惠也后脚跟上的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淑妃的女儿金巧。

这下可好,一群年岁相差不算悬殊的孩子与半大孩子,凑在一起,顿时热闹了起来,凌非都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幼儿园阿姨了!特别是张章与金巧一谋面,两人就吵吵嚷嚷的干起嘴架来了,互相挖苦嘲笑,男孩没有一点儿风度,女孩也没有一点儿矜持,忙的和惠连忙这边劝了又安抚那边,好一会儿,两个小孩一嘟嘴,脸个撇向一边,相互不理睬了。

凌非也有些习惯了,在她看来,这一回还算好的,至少两人还没大打出手!两小孩赌气,她只是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也不劝说,还是和惠好心的一边又一边不耐烦的分别安抚着他俩。

“还是和惠姐姐好,又漂亮又温柔!不像有些人,整日里和个疯婆子似的,怪不得连太后外祖母那么好的老婆婆,都不乐意理睬她!”张章边说,还边做了个鬼脸。

哪知,这句对太后的评语,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抗议,虽然不能宣于口,但六道凌厉的眼神生生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干嘛都这样看我!”张章挠了挠头,也觉得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胡乱转了个话头,“和、和惠姐姐,你手腕上戴的是个什么呀!好难看哦!”

还真是童言无忌,凌非终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嘛!等明儿连和惠都不理你了,看你一个人往哪儿哭去!”

和惠其实是个脾气极好的,并不会像凌非玩笑的那样气恼张章,反而是面色微微一红,隔着衣袖按了按手腕:“我也知道,这个是有点奇怪啦!可是,这是我大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辗转托人带进来送于我的,又嘱咐我在宫里要时常戴着,戴着就能想起他,想起家人了,我又怎么能辜负了他的好心呢!”

和惠时常的会提起韩同,从和惠的口气里,总能听出她与大哥韩同深厚的兄妹情意,就连凌非都有些微微的吃味,很是羡慕和惠有那么一个关爱惦记着她的兄长。

因与和惠相处的时间极多,有时凌非甚至会感觉韩同从未离开过,而且听着和惠叙述他成长生活中的点滴琐事,仿佛韩同与她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近了,越来越熟悉了一般。

“又是和惠姐姐的大哥!和惠姐姐都说了很多很多次了,还说大哥的功夫最厉害了!章儿可不信,和惠姐姐,你得让大哥来与我比试比试才算数!”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与韩才人的大哥比试,也不怕被人家一个手指头解决了!真丢人!”和张章拌嘴的多了,金巧的反应也极快,抓着张章的一句话就发起了反攻,边说着,好似已经看到了张章的失败一样,吐着舌头还用手指在脸颊上刮着。

这下可好,两个小儿又针锋相对了起来,闹的不可开交。

凌非也懒得管他们了,拉住了正想去劝架的和惠,笑道:“他们整日里都这样,你也不用白白的和他们浪费口舌了。你大哥这一回给你捎带的是个什么?你怎么藏着掩着,是什么好东西那么宝贝呢!”

和惠的脸又红了一些,喃喃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次大哥会送来这个……以前他从来不会挑选这个样式的……不过,只要是大哥给我的,我都喜欢!只是,怕你们见着笑话,所以我就没拿出来给你们瞧……”

说着,在凌非愈发好奇的眼神注视下,她才有些羞涩的拉起了衣袖的边角,露出了手腕。

当凌非看见和惠手腕上那只金玉镶拼镯子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面色凝重的把和惠吓了一跳。

“绯祥,怎么了?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和惠很是疑惑的翻转着手腕又仔细看上了几眼,依然是一脸的茫然,“我知道,这类的式样,绯祥你最不喜了,我们家的人也从不到这间作坊里购买首饰或订制;这次,大哥也不知怎么了……”

“作坊?”凌非急切的问道。

“是呀,‘金玉坊’呗!那儿出来的首饰都是金玉镶拼的,名儿取的也就这么直白;不过,那儿打制的首饰金子的成色也算有些特别,玉材来源也与其它作坊不同,还有这种又粗又大个的模样以及作坊师傅的祖传手艺,谁都能一眼认出是他们作坊里出的!”

“这‘金玉坊’很有名吗?是不是有很多人会购买坊里制成的首饰?”凌非追问着。她已经可以肯定了,她曾经两次见到过类似的款式,也定是这间“金玉坊”制成的,一次便是查获及春夜藏金银珠玉匣子的时候,一次便是在太后、皇后坐堂审问十一皇子之死时,被带来的死去的名为秀桐的婢子手腕上!

她没想到,第三次见到类似的款式,竟然是在和惠的手腕上!而且,偏偏还是韩同捎带来的!

这究竟是个巧合?还是与韩同有什么牵连不成?

看到反应如此急切的凌非,和惠也知道定然有个缘故,虽然凌非没有解释,但她还是细致的回答了凌非提出的疑问。

“它家的首饰用料十足,一般寻常人家也不太用的起,还是一些富足人家的妇人有所偏好。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眼下京里已经不时兴这些了,连‘金玉坊’都改做别的式样了,有身份地位的妇人姑娘要么把这些束之高阁,要么就熔了打制新的首饰,也有大方的就当做赏赐赏给下人了……”说到这里,和惠面颊又稍稍的显出了一点儿红晕,显然,“金玉坊”的首饰身价已经极低了,她出身名门也是宫里的才人了,还戴着这个就显得略失身份了。

凌非并没有在意这个年代也有“时兴”一说,更没有注意到和惠的微微变化,她的心里全部被这个镯子填充满了:“既然‘金玉坊’已经不打制这样的首饰了,那你的大哥送来的这镯子,又是哪儿得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只是我们家里并没有购买使用过这些……不过,男人家对于这些首饰穿戴总不怎么在行,也许是大哥往北疆去的途中,偶然发现了这个镯子,觉得特别,就当做好东西捎带来了也说不定!”和惠笑着,虽说有点儿笑话韩同眼光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亲切之情,离家的大哥时时都能想到她,她又怎么会不满足喜悦呢!

凌非把和惠的话在心里略微整理了一遍,好像韩同送来这个镯子只是巧合罢了,与及春、秀桐怎样也牵连不到关系,而且,及春的首饰想来大多来自于贵妃的赏赐,就像和惠说的,这些过了时的款式有钱人家的主子不使了,大方的就打赏给了下人,郑淑仪可是宫里数的上出手大方的人了,同样来自郑家的贵妃,肯定也是家底丰富,记得最初入宫时,凌非就听说过,贵妃的丽泽宫,可是她自掏腰包返修一新的呢!

相对于此,凌非想起秀桐的那两个镯子就有些不对劲了。秀桐是叶媚儿的婢子,叶媚儿也不过是个被进献给周元的美人罢了,她没有家世可以依傍,就算有微薄的积蓄也只能是从宫或是原来的燕王府里得来,更何况,她一直不得宠,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赏赐;凌非记得,每次见到叶媚儿时,她虽然也是珠玉满头,但只要仔细瞧上几次就能发现,其实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样首饰变着法子反复使用罢了。那秀桐当时带着的两个镯子,只怕如果是叶媚儿得了,也会当个宝贝一样的细心收藏起来了,又怎么可能打赏给秀桐呢!

“绯祥……?”见凌非沉默不言又眉头紧锁,和惠忍不住唤了她一声,“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凌非并没有把这些事与和惠说过,其中毕竟有好些涉及了隐秘,而且她也不希望这些总免不了带着些污浊阴暗色彩的事情,沾染到了纯真善良的和惠。

和惠显然不信凌非的一句敷衍,略有些不满的瞧着她。

凌非讪讪一笑,连忙说:“真的没什么!你有个大哥如此疼爱于你,真是令人羡慕!”

说到韩同,和惠又笑了,略带羞涩道:“大哥是对和惠很好,虽然这回有点怪怪的;不知为何,大哥还捎信说,这镯子花了可多的银钱,让我留意着好好保管呢;可咱们韩家,虽然比不上人家郑家、孙家来的富裕,但这么一个镯子的银钱,都让大哥如此挂心,不知是不是大哥在外受苦了,才知油盐之贵!可无论我去信如何询问,大哥却丝毫不提北疆之事,只说一切都好。”

外出在外,报喜不报忧也是人之常情,凌非也不希望和惠过于忧虑,说了几句好话安抚了她,也不再提镯子的事了。

……

晚点儿回到逸云宫,凌非照样听说周元并没有来过,也就意味着她又一次有意出逃在外白搭了,不过,留在逸云宫里的秋绾倒是报于凌非说,及春今日来了一趟,说是路经逸云宫外,想起凌非这个旧主,便顺道进来想给谨妃请个安,但凌非不在,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凌非立刻就想起了那个镯子,与其她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问一问及春呢!

可是随后她就明白这并不可行,即便秋绾说,如今及春只是做着杂役,没有被分派到任何宫里任何主子名下,但她曾经与贵妃的牵连,还是让凌非觉得不应与她过多的交谈,以免被贵妃留意到;因为其实在她心底,已经对贵妃充满了怀疑,只是她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个怀疑,又担心凭主观认定的结果会妨碍到她也许还没留意到的客观事实,所以只是把对贵妃的怀疑列在备选之列;毕竟,如果单从那镯子来说,孙家的容妃也是出的起的,更何况还有郑淑仪,以及其他妃嫔宫眷;再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是叶媚儿指使秀桐去偷出皇十一子来,那么她付出相应的代价也就情有可原了。

总之,眼下还是一片混沌,凌非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凌非在四方阁里用过晚膳,今日反复练了许久的《听雪》,她也疲了,正考虑着是否要早些歇下,却听到通传,说是郑云筠与李莺儿过来求见,好像还有什么大事,非见她不可。

凌非找了几个借口都难以拒绝她们,不得已,只好让人把她们带了过来。

郑云筠尚可,那李莺儿却已是一脸的兴奋神情难以掩饰了,凌非都怀疑,要是她们面对的不是她这个皇妃,或者把环境换成了二十一世纪,只怕李莺儿当场就要过来给凌非一个熊抱了!

以凌非对她们的了解,能让她们如此雀跃的**成都是与皇上有关的事,也是凌非最不想听见的事!但眼下,要把她们再赶出去已经为时过晚了。

“娘娘,今日妾身与莺儿在宁禧宫又有幸得见了皇上;皇上兴起,便与妾身说,妾身以及一块儿入宫的姐妹们时常只在宁禧宫里聚着略显单调,逸云宫园子景色秀美,林木葱郁繁花似锦,又有水道穿行,夏日里尤其适宜纳凉小聚;于是,皇上便让妾身转告娘娘,请娘娘择日做东,妾身与莺儿再邀上一些相熟的姐妹,也不会过多,一块儿给娘娘凑趣添乐……”郑云筠清脆的说道。

那李莺儿听她说了林林总总的这些,已经亟不可待了,接话道:“皇上说了,到时皇上也会过来的!娘娘你放心,我们……妾身等只喊几个姐妹过来,不会有很多人吵着娘娘的清净的,娘娘尽管放心!”

凌非闻言,只想哀叹一声,她完全不想见周元,可是这些不省心的却偏偏还要把周元往她这儿领!

她很是头疼,只是一时又想不到言词来拒绝,而且就算她拒绝了郑云筠与李莺儿,还有周元那边需要解释呢!她只好敷衍的说“知道了”,但未置可否。

谁知,郑云筠与李莺儿好似只是通禀她一声,根本无需她的应允,两人便开始忙碌的筹备了起来,只希望尽早准备好了,也就可以尽早再见皇上!

其实,尽管郑云筠被封做了丹阳夫人,但加起来,她也仅仅只是在宁禧宫里见过皇上两回,更别说李莺儿了。就算李莺儿与郑云筠同时见到了皇上,但皇上只怕连一眼都没有注意过这个略显粗壮的丫头,这也难怪她们如此迫切了。甚至,偶尔凌非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是哪个哪个当时入宫的采女有了身孕,虽说最终还是都沦为了谣言,但也让采女们各个心急了起来。

姜倾月一事已过去,采女们除了那倒霉的柳丝丝被查出了厌胜木偶赶出宫外,大多数采女被还了清白;不知她们是刻意忽略了还是真的淡忘了姜倾月,总之如今内庭里有恢复了原先的热闹,采女们该聚还是聚着,一块儿传递些各路小道消息,又纷纷期盼皇上的临幸,猜测着下一个幸运儿是她们其中的哪名女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