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啊，你知道当时姐姐有多痛苦么？”
阿六正说着，无常突然间就看到周围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形色各异的人，各个都是一副看热闹吃瓜的模样，一边和身边人假装小声实则方圆八百里都听得到的在那耳语着，一边对躺在地上被阿六一顿蹂躏的无常指指点点的，更有甚者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在那嗑瓜子，偏偏脸上还一副愤世嫉俗仿佛看到了屎吃了狗一样的嫌恶表情。
“你看他，欧呦，不要脸的呦，大街上就这么躺着，不穿衣服的呦！”
“就是就是，伤风败俗，有辱风气！”
“这种女人啊，就应该浸猪笼！”
“没错，浸猪笼！大白天还这么骚气地出来勾引男人，不要脸！”
周围的人或大声或小声地嘀咕着，无常全都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这些人的嘴可真是要命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就那么不要钱地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如同一道道刀子割在身上，又疼又难忍，脸上一阵一阵火辣辣地疼，搁谁也受不了啊！虽然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自己，可是那些**裸的目光就那样笔直地盯在无常身上，无常就这么半裸着躺在他们中间，即便知道他们不过是幻影，是当年围在阿六姐姐身边的那群人，被阿六复制过来刺激他的，可绕是他谢必安活了快一千年的大脸，也扛不住地有些脸红了！
阿六的姐姐，当年大概是被活活气死的吧！无常想。可接下来他就没工夫想些有的没的了，因为阿六的魔爪已经伸到了他的裤子上了，无常脸色一白，心下一骇，脊背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手似乎也稍微有力气了一些，于是便死死捂着裤子不撒手，一脸惊恐地瞪着阿六，“你这孩子，可真是记仇，我当年是没帮你，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赶过来帮你的啊！”
阿六眼里嵌着愤怒的红光，眉头也气得炸了起来，“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选择了相信你，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召唤你，你跟我说你不知道？屁，你明明就是神仙，哪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无常顿时一脸无奈，看来这阿六，依旧还是个孩子啊，八百年了，脑子都不见长的。“你这小孩，你不说我咋能知道你有危险，你离我那么远喊我，我能听得见么！”是你声音大啊还是我耳朵长啊……无常简直要忍不住骂他了！
阿六心头一阵，一下子也想了起来，他当时听见谢必安自称神仙，之后也没喊没叫的，只是兴高采烈地跑回去告诉姐姐了，想让她开心一下，不至于终日板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然后那群大汉就冲了过来，自己好像是什么都没和他说……可是，一想到姐姐临死前无助空洞充血的双眸，他就难以控制住愤怒的情绪……是啊，就算是这样，可凭什么就要他和姐姐受苦啊，那条巷子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谈笑风生，凭什么就他和姐姐要遭难被人拳打脚踢，这一切都凭什么啊！
“你是神仙，你凭什么不知道啊？你凭什么听不到我的呼救声？凭什么不来救姐姐？凭什么姐姐要那么痛苦？凭什么啊！”
阿六眼里泛着杀死的血色红光更为浓郁了，无常估摸着是他心底压抑的怨气太深已经无法自控了。果然，下一秒他就出手掐住了无常的脖子，怒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隐隐还有一层层黑气冒出来。
阿六龇牙咧嘴地一遍遍重复着“凭什么！”，手里的劲也渐渐地越来越大。
无常已经被他掐到翻白眼了，也不知这孩子在一开始掐他腰的时候使了什么手段下了什么**药，总之他这胳膊腿啥的就愣是提不起力气来。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掐死了的时候，范无救那略带着欠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阿六，住手吧，刚才的一些回忆我也看见了，这事不是谢必安的错！”
范无救的声音让阿六有了那么一丝丝理智，可能当年范无救的眼神太过犀利和严肃，时隔八百年，还仍让阿六本能的对他有些敬畏！
阿六红着眼睛回头看范无救，“不是他的错，那难道是我的错么？是我喊的不够大声么？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那么那么大声了，可为什么他还是听不见？他凭什么听不见，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三个字从阿六嘴里出来，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他体内的怨气一下子又汹涌起来，黑糊糊地围着他，甚至有一些黑气顺着他掐着无常脖子的手沾到了无常身上。那股怨气带着阴冷的气息从无常的脖子慎入到他体内，无常当即被冷得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一个半呻吟的“嗯”字脱口而出。
然后范无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发了疯地冲了过来，拳打脚踢地就和阿六打成了一团。
无常：“？？？”范无救那个死傲娇的吃错药了吧！跟一个孩子至于这么拼么！
范无救眉头紧皱似乎是生气了。无常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是因为什么而生气！看着俩人越打越激动，他想上前去拉个架却也力不从心，谁让他现在全身无力呢。
范无救毕竟是个成人，阿六再怎么张狂，他顶多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即便他流连人世八百多年，可他死的时候是个孩子，死之后是不会再成长的了，所以他撑死也就是个孩子了！拖的久一点，阿六渐渐就撑不住了，憋了满腔怒气却被范无救一拳打到了墙上，然后就听见阿六懊恼地大吼了一声。
等被阿六砸的坍塌成一片灰烬的墙慢慢平息下来的时候，阿六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灰烬的尽头，除了废墟以外空空如也。
“哼！算他跑得快！”
范无救回过头来看无常，眼里脸上满满都是不加遮掩的嫌弃。
“无论过了多少年，你都是一如既往的笨！”
无常：“……”有必要在这样打败反派应该庆祝的时候用这么煞风景的语气说着这么伤人心的话么……
“救个人能救出一身麻烦，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见！”
无常无奈地撇撇嘴，“你这个人，嘴还是这么毒！”接着无常抬起无力的胳膊冲他挥了挥，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看，“我没力气了！”
范无救嫌弃地咂咂嘴，“啧！烦！”
无常勾了勾嘴角，盯着范无救的后背，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放着光。
范无救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在他贼兮兮的目光下，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无常的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本以为范无救连背他都会十分嫌弃的，没想到，他居然抱了自己！这莫名有点小忐忑的感觉是怎样啊啊啊！
范无救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僵硬，侧过头看无常靠在他胸口的脸，“啧！咋？”
无常：“你……你，你抱我，我……我，我……”
范无救无比坦荡地看着他，“是啊，抱你咋了，你不是没力气么？”
“没……没，没事！”
“没事闭嘴！烦！”
无常：“……”
范无救抱着无常刚走了几步，周围那些承载着八百年前记忆的小巷子顷刻间便灰飞烟灭。随着星星点点的光幕消失，范无救脚下的路渐渐显现了本来的模样，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只是方圆百里空无一物遍地黄沙的景象，凸显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无常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嗯，还有点虚，只要再恢复一点儿，就开口让范无救放自己下来，结果这个再恢复一点儿的一点儿一直往后拖，这个有点虚也越来越虚……直到范无救察觉到他的异样，挑着眉头问他，“你恢复了没？”
一瞬间无常没由来地觉得有一种偷东西被抓包的羞耻感，于是有些尴尬的用手抚了抚鼻子，干咳了一下，正准备点头，这时，范无救突然撒了手！
毫无防备的无常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疼得眼角挂了几滴泪，瞪着一双眼幽怨地看着范无救，正欲开口，却被范无救一句话堵了回去：“手都能摸鼻子了，看来是恢复的不错了！”
无常：“……”所以，他还能说些什么……
两个人在浓浓的夜色中走得越来越久，不知不觉中就来了一座山的脚下，山脚下立着一座红漆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万蛊门！
冷不丁见到这三个字，无常的脑子有点迷糊，一时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时听过这个名字了。
“嘿！无常！”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无常听见了便回头去看，原来是孟婆，她身边还站着狐灵大人。无常微微低头，拱手行了一礼。
“无常见过狐灵大人！”
范无救向来讨厌这些神仙之类的人物，于是就抱着双臂站在原地，撇着嘴角满脸不快地看着狐灵大人。
无常叹了一口气后挪脚站在了范无救身前，挡住了他和狐灵大人相对的视线。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埋藏在范无救心里的恨，不会那么轻易就消散，即便他肯放下一部分仇怨抱了自己那么一下下，可他们之间的芥蒂，绝不会消失。
无常笑得满面春光地看着狐灵大人，随口胡诌道，“大人莫怪，在下刚收的小鬼，戾气未除彻底，冲撞了您还请原谅则个。”
狐灵大人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无妨。”末了，她看着龙飞凤舞的万蛊门三个大字，眉头拧了一拧，“还是先找玉儿她们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