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我便信你是个乖孩子。”

跪在地上的时间久了,顾长宁膝盖疼得开始发麻,腿一阵阵抽筋,阖着的眼睛下方,浓黑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他话音里仍旧带着笑意,继续道:“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吃下去第三日开始发作,当晚全身开始腐烂,伴有蚀骨之痛。腐而不毁,痛而不死,如此持续七七四十九日,期间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顾长宁面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脊背上溢出一层冷汗。

男人问:“你可愿意张嘴,试试?”

她感到面前挡过一道阴影,想必是毒药递过来了。

顾长宁心中清楚,这叫性命威胁——可是在眼前的情况下,除了利落地咽下毒药以示诚意,她还能怎么暂时保住性命?

“这是自然。”她仰脸,嘴唇触及到男人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紧接着药丸被送入口中。

鬼知道一个飞机失事,她为什么没有去喝孟婆汤投胎,反而来到了这么个充斥着刀光剑影、盗贼人渣的古代世界?

照今晚的情形,以后凡事多艰……

“乖。别怕。只要你听话,两日后我会来给你送解药的。”男人温柔低沉的声线流转在耳边。

说罢,屋内很久都没有声响。

顾长宁睁开一条眼缝,见人已经离去。这才从冷硬的地面站起身来,一双腿麻木得失去知觉。

两只膝盖一离开地面便打了个哆嗦,又重新砸到地上,疼得她一张小脸拧成抹布。

她扭头看向那个死去的婢女的尸体,眼前浮现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对着她哭得悲怆的模样。

显然,从这位婢女的口中可以得知,自己现在接管的这具身体,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女扮男装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为皇帝的子嗣,却女扮男装,这是欺君,捅穿出去很难有活路。

尽管眼下境遇糟糕,但是这个秘密可以让自己罪上加罪,被彻底打入地狱。

月色寒凉,顾长宁觉得这里的夜,冷得彻骨。

“可能你要保护的小殿下早你一步就断气了,这才让我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吧。请你们安息,剩下的事,不管千难万险,有我来替你们完成。”她仔细将女人脸上的污渍擦干净,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屋外面原来是个极其破败荒凉的院子,然而院墙却是高耸入云,即便伸长脖子,看到的也只有头顶那小片夜空。

如果要一辈子幽禁在这里,直到像那名婢女一样不甘心地死去——顾长宁绝对不接受这种结局!

院内,一片片疯长的杂草突兀地出现,像是随时有僵尸或披头散发的女鬼蹦出来。

“啊!”她脚下一绊,轻呼出声,摔到一堆枯草上。

原来是把铁锹。

顾长宁弯腰,捡起来,再一抬头,“啊!”吓得又摔回去!

“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东张西望什么?”

少年冷冷询问,狐疑的目光扫过她全身。

顾长宁听到正常少年的嗓音,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不是撞鬼了。”灵魂穿越附体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妖魔鬼怪说不定也都是存在的。

“顾九你自己就是鬼,胆小鬼。”少年轻嗤一声,嫌弃地看她。

顾九?顾长宁默默地记住了少年口中的称呼,一边起身一边偷偷瞧,见他发丝蓬乱,看不出原色的褴褛衣裳下包裹着干瘦的身体,甚至比自己还要落魄。

只是隐隐能辨出,那是一张已经初具绝色的脸,眼神干净清亮,透着无尽的生命力。

少年不知为何,面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脚下挪了挪,刚好挡住身后一从及腰高的杂草。

她反问道:“你呢?”

“什么‘我呢’?”少年不解,打量起眼前这副瘦小的身躯。

今晚的顾九,给他一种微妙的异样感。

顾长宁任由他看,忽的一个转身,来到被少年挡住的草丛旁。

“你……”少年皱眉,一时语塞。

“你不会也是跟我一样半夜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吧。”顾长宁稍稍扒开一些覆盖在墙脚的枯草,墙脚渐渐暴露出一个洞口,通向斜下方,已经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

“听着,你要是敢跟别人说出来,我不会饶你的!就连你那个叫香芸的婢女也救不了你!”少年恶狠狠,像只发威的小豹子。

“香芸……”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道,“好。”

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我说出你在这里挖了个密道、打算逃出去的事,会有大麻烦的应该是你吧?”

少年一愣,恨恨地瞪她一眼,咬牙道:“你让开!”

顾长宁很配合地站起来给他让路。

“这面墙虽然高,但所用材料看起来并不坚固,根基不稳。从地下挖一条道通往墙外,也不算是难事。外面是什么地方?能被我发现,难道不会被更多的其他人发现?”

面对一个跟自己同样遭遇的人,并且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顾长宁毫无防备地说出心中疑惑。

直到对上一双充满怀疑的眼睛。

“顾九?”少年盯着她,舔舔干裂的嘴唇。

“怎么了?”她心中一惊,察觉出对方的疑虑。

少年突然收起脸上的异常,埋头将枯草恢复原位,掩盖住那个初具规模的密道。冷淡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密道两头,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顾长宁当然不可能把密道的存在宣扬出去,“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被当成共犯,我何必做这种麻烦事。”

“顾九是不会用你这样的口气说话的。”少年凉凉道。

“我是陆笙,九皇子殿下应该还记得吧。”他深深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还有,这面墙的外面,是万丈深渊,所以不会有人日夜防备我们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因为就算穿过了这道高墙,面对百丈高的峭壁,依旧九死一生!

“这些……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陆笙淡淡说道,像是浑不在意的自言自语。

顾长宁讶异于少年这种敢在绝路谋求一线生机的赌徒心理,但更令她在意的是,这个叫“陆笙”的少年,似乎已经快要看穿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