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古代小说 > 暖香依旧 > 25、第二十四章全文阅读

“少夫人,”裴夫人身边的大丫环蝶儿当先冲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爷在书房晕了过去,夫人让奴婢来通知您一声。”

裴煜出事?墨瑶心中一惊,捏着团扇的手有些发凉。这早上还好好的人,不是该在书房吗?怎地会出事?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来,裴煜早已习惯了被刺杀的日子,难不成,这次竟让刺客得手了?可这不是守备森严的将军府么?再怎么地,也不会在家里出事吧?

墨瑶脑中胡思乱想,脚步却已迅速地往莫离居赶去。

“大夫可请了?”墨瑶边走边问,这往日里不长的一段长廊,此时竟是觉得特别悠长。

“已经请了。”蝶儿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神情紧张,“爷还没醒过来。”

那就是情况不明了,墨瑶也不再多问,秀眉紧蹙,拎起裙角,急步前行。

青花跟在后面直喘气,她第一次觉得,小姐的脚力,着实不差。

――――

莫离居。

墨瑶赶到的时候,裴夫人,裴老将军及李沐辰,都已经站在了门外。

裴老将军及李沐辰的面色有些凝重,而一向优雅雍容的的裴夫人则是侧目垂睫,美眸中隐隐有水迹在晃动,似是极力忍住了不让它掉下来。

“娘,”墨瑶急步走上前,扶过裴夫人,“夫君如何?出了什么事?”

裴夫人握紧了墨瑶的手,似乎所有的情绪在她这一声问话中彻底倾泻,几番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最终,眸中泪珠却是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瑶儿,煜儿不让我们进去。”

不是说裴煜晕过去了么?怎地还能说不让进去?那就是醒过来了?不就是没事了?又为何不让进去?

“娘,我去看看。”墨瑶心中一紧,安抚地拍了拍裴夫人的手,转身就往房内冲去,脚步急促间,却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被身后的画儿及时伸手扶住,这才险险地稳住了身形。

房门前,裴九,裴十垂首而立,面无表情地伸手阻挡,“少夫人请留步,爷吩咐了,谁也不能进。”

墨瑶回头看了看裴老将军,李沐辰,又看了看似乎泪意更加汹涌的裴夫人,直觉此事似乎与她有关。思绪一转,转头冷冷地睨向身后的画儿和书儿,“他们不让我进去,你们怎地?是要我亲自和他们动手?”

两个丫头面色一凛,怔然相视,随即意会地闪身向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攻向裴九和裴十。

裴九、裴十两人自然是没料到墨瑶竟是这个反应,而不远处的裴夫人和老将军等人似乎也无意插手,当下急得满头直冒汗,又不敢真和这两个当家大丫环动手,只能一边躲闪,一边求救地看向墨瑶,“少夫人,请恕罪,这是爷的吩咐,还请少夫人不要为难属下!”

“废话!”墨瑶冷哼一声,直直地往里走去。

书房内,并无人影,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形在床榻边晃动。

“少夫人,留步!”两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闪现,稳稳地拦在了墨瑶面前。

墨瑶皱了皱眉,这书房里,守备还真是不轻松。她脚步未停,只淡淡地四下扫了一圈,语调清晰冷然,“清扬,清明。”

转身便不想再管身后之人如何打斗,这两个暗卫是皇上舅舅派给她的,自然会护她周全。裴煜之事越是神秘,反倒越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连他爷爷和娘都不放进来,算是哪回事?她还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书房门外,裴老将军捋须颌首,与李沐辰相视一笑,“不错,这孙媳妇,果然对老夫胃口。”

裴夫人挑了挑眉,抬袖轻拭泪痕,神情释然。

――――――

内室之中,空无一人。

空气中除了几名暗卫的缠斗声,隐隐能听到时断时续的轻微□□声,似是极力隐忍着痛苦。

墨瑶走到床边站定,猛地掀开床幔,却见床上锦被端正,并没有裴煜。再凝神仔细辨听声音的方向,竟是身后床边的屏风之内,还伴有些许轻不可闻的水花声。

沐浴?墨瑶脚步一滞,开口轻唤,“夫君,你怎样了?怎么不让我们进来?你,可是在沐浴?”

水声渐渐平息,裴煜却并未出声,墨瑶静静立在屏风前,有些不耐,“你若不说,我就进来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屏风里传来裴煜缓慢却清晰的声音,带着几许冷然,“娘子,你在担心为夫?”

“不错。”墨瑶淡淡回应,她相信,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裴夫人那样柔婉坚强的人是不可能当众流泪,而且,于公于私,她都该担心他的,不是么?

“可是,为夫正在沐浴呢。”裴煜语调渐柔,竟带着几份调侃,“不如等为夫起来了,再唤你进来,可好?”

“自然不好!”墨瑶不再多说,自顾自越过屏风,这谜,她一定要亲自解开,反正与他已经是夫妻名份,就算说是没事,估计她这清白早已无法让人相信,这浴桶内最多能看到他上身而已,不过是男人的胸膛而已,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裴煜似乎并未料到墨瑶会如此毫不顾忌地闯了进来,一双俊目直楞楞地盯着屏风边的小女人,她脸上并无半点矫揉,更没有半点尴尬,那样清澈又纯净的眼神让他反倒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

当然,惊诧之余,他觉得很失落。因为,看上去她没有半丝羞怯,更对他没有半点‘想法’。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我夫君,身体究竟如何我自然有权知晓,今日你若瞒我,那你往后,什么也不用再与我说。”墨瑶倚在墙边,淡淡睇着桶内诱人的‘春光’,语气闲适而利落。

这样的裴煜,说实话,很是‘秀色可餐’。当然,除了他苍白的脸色,还有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她绝不相信,这样的他,会是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在‘沐浴’。

裴煜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抓着桶内的扶手,好一会,才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迎上她探寻的眸光,“娘子,你把为夫看光了,可是要负责的。”

“哦?你要我负责?”墨瑶微微一笑,缓步移到桶边,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到了水里,顺手撩起他的一撂发丝,“我的好夫君,你忍到现在,够痛的吧?若是再不说实话,不如,我进来陪你如何?”

裴煜身子一僵,紧紧盯着墨瑶的眼眸,却见她并不像是在玩笑,心中一紧,嘴上却并未放松,“为夫倒是盼着娘子进来,不如一起?”

墨瑶眸光一冷,伸手抓住桶沿,身子一倾,作势就要进去,腰身却被裴煜紧紧揽住,“娘子,你可想好了?进来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那新婚之夜,她用满身吻痕阻拦他的亲近,如今,却又为何能如此毫无介蒂地与他共浴?

墨瑶冷笑,动作并未有半点迟疑。

“哎哟哟,两个小冤家,别再犟了,再犟下去,我的宝贝可就要死了。”两人正僵持之时,角落里一道黑色身影迅速地窜到了桶边,“少夫人哪,将军爷虽然是瞒着你们,却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不过是五成把握,他也是想要早些治好腿,不是吗?”

“治腿?五成把握?”墨瑶身形一僵,这才注意到似乎之前一直坐在角落的黑衣人,尖细的下巴,灰色的眉毛,长长的胡子也是灰色,说得不客气点,像是一只活的成形老鼠……

“你是谁?”墨瑶眯起了眸子,语调轻缓却隐有怒意,这好半天了,她竟然没注意这里还有个人。

“瑶儿!”裴煜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被她浑身的冰冷气息以及凉寒如冰的眼神给生生地咽了下去,心底叹息一声,也罢,她知道就知道罢。腿上那噬心的痛,实在让他无法再支持。

“鼠医。”黑衣人瞅了墨瑶一眼,挥手抡起袖子,将两只手伸进了浴桶。

“鼠医?”墨瑶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这个名号,她倒是听到过,在大绵国,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头,听说此人医术高超,却偏生爱养老鼠,且为人高傲,仅听命于当今天子。那么说,就是皇帝舅舅派来的人了?

墨瑶尚未来得及细问,却见那鼠医突然从裴煜身下的浴桶中抓出了两只肥硕无比的大老鼠,竟是全身银色的皮毛,白色的须发,极为罕见的品种。

那两只老鼠鼻翼轻颤,嘴边的皮毛上,粘满了鲜红的血迹,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射出四道极为凶残的光芒,吓得墨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正常的老鼠也就罢了,可如此凶悍的怪鼠,再加上这奇特的鼠医,相形之下,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

“这是我的宝贝银子神,剧毒。”鼠医得瑟地将两只老鼠在墨瑶眼前晃了晃,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你夫君的腿,不仅是摔伤,而且中了盅毒,若不用我的宝贝,这腿,怕是十年也难复原,我早两年要帮他治,他不肯,这回,可是他求我来的。”

“夫君?”墨瑶征询的眼光看向裴煜,却见他极为虚弱地靠在桶沿,双眸半阖,有气无力,“瑶儿莫怕,他说的没错,鼠医前辈,莫要吓着我娘子。”

“啧啧,”鼠医一脸敬佩地看向裴煜,对墨瑶挤眉弄眼,“传闻裴少将军毅力过人,果然名不虚传,银子神毒齿剧痛噬心入骨,常人必定晕厥一天一夜,还能这样好好说话的,鼠某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这般剧痛而已吗?如果只是这样,裴煜又何必瞒了这么多的人?仅仅是怕叫痛被人看到没了面子?

墨瑶走到裴煜身边,眸光由柔转冷,半晌,语气冷诮地开口,“鼠医前辈,还请实话实说。”

裴煜眼睫一颤,抓着桶沿边发白的指骨愈显苍然,墨瑶淡淡瞥他一眼,伸手轻轻盖在他手上,眼神静静地凝向鼠医。

鼠医眼珠一转,脸上笑意顿敛,征询地看向裴煜,见他微微颌首,面上神色才渐转严肃,“少夫人,少将军这盅毒已拖了些时日,若不用这银子神,盅毒必不能除,若是用了,却要受每月噬心之痛,而且,即使用了,却也未必能痊愈。”

也就是说五成把握?墨瑶心底莫名的一寒,手上却是一暖。

裴煜依旧闭着眼睛,手掌却反转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流入,竟让她莫名的有些心安。

“瑶儿,为夫真的要沐浴了,你去劝劝娘亲,免得她担心,方才我不过是疼晕了一会,才将她们赶了出去,吩咐她们不要告诉你的,”一波剧痛袭来,裴煜生生忍住,声音脆弱得如同微风般轻轻划过。

吩咐她们瞒着她?墨瑶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一道细细的暖意正在悄然滋长,忍不住轻柔地开口,“夫君,你要不要紧?还痛不痛?”

“没事,”裴煜无力的阖上了眼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记得,你要对我负责。”

“夫君既是如此痛苦,我们就不治了罢,”墨瑶凝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垂睫轻叹一声,声音竟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她从没想过,裴煜竟会是中了盅毒,能让他这样隐忍的人痛成这样,那是怎样的折磨?更何况,这每月忍受噬心之痛,却并不知道能否痊愈,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

“不,瑶儿,我只想,能真正的抱你一次。”裴煜微微仰起了头,唇边漾起一抹淡如水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