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之前的一个礼拜，姜煦所在的班级就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文艺汇演做起了准备。
“十一文艺汇演”是枫叶国际幼儿园每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租用的场地甚至是S市最大的西格玛剧院，还有本地的教育电视台全程直播。
文艺汇演的主力其实是园内的各个艺术社团，但小班学生第一学期通常还在适应期，不具备加入社团的资格，所以每个班都被要求出一个节目，且每个学生都要上，以满足初把孩子送入园的家长们的小小的虚荣心。
基本上小班的老师们都会选择最简单的歌舞表演，姜煦班里也不例外。
他们每天的音乐课都被用来排练，有时候我工作不忙，会对着课表掐着时间打开监控，看看姜煦练得怎么样。
姜煦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更像男孩子，兴趣爱好也是。
从前同小区的好多太太们爱把自家女儿送去学跳舞，说是可以陶冶情操、训练仪态。我不是没有动过心。
但姜煦不肯。
比起跳舞，她更喜欢网球这样的运动。
姜越偶尔应酬带她一起去网球场，她总能玩得尽兴而归。
所以这一次的表演，她表现得很不积极。
班里的其他孩子都跟着老师手舞足蹈，哪怕动作并不标准，也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
姜煦则与他们完全相反。
她总比别人慢半拍，做每一个动作都慢慢悠悠、有气无力，脸上也完全看不出兴奋的表情。
“敷衍了事”，是我对她全部的评价。
我控制着脾气，没急着找她，而是尝试先与班主任沟通。
班主任说：“煦煦确实不怎么用心。我问过她了，她说是不喜欢跳舞，想要退出。可这毕竟是集体活动，园里要求每个孩子都参加。我们班上也只有凌严一个人，因为性格原因，加上他家里也打过了招呼，我才同意了不让他上。”
听到这里，我心念一动：“也就是说，我也可以要求姜煦不参加表演？”
班主任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问，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些为难：“您当然可以这么要求，我们还是很尊重家长和孩子的意见的。不过我认为如果不是必要，还是让孩子锻炼一下更好，您觉得呢？”
“我跟姜煦商量一下吧。”我们家向来民主，倘若姜煦能够说服我，我可以由着她去。
“行。您劝一下煦煦，能上尽量还是上，这样的机会不多的。”班主任说。
当天晚上，我就问了姜煦：“魏老师说你不想参加文艺汇演？”
姜煦有点慌，可能以为班主任不会把这事儿告诉我。
她低着脑袋拧了半天手指，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我用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我，“你跟我说实话，我不批评你。”
“我不喜欢跳舞。”姜煦的回答跟给班主任的一样，只是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转，眼神闪躲着，一副心虚的模样。
我加重了语气，强调：“说实话。”
姜煦咬着嘴唇，倔强的不吭声，有点儿“誓死不从”的意思。
我只能循循善诱：“你要说实话，我可能会帮你向魏老师说情，把你从节目里撤下来；但你要一直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我就要让魏老师每天盯着你好好排练，不许你再用任何借口偷懒了。”
姜煦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最后，她仿佛泄了气一般，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是因为凌严……”
“嗯？”我精神一凛。
又是凌严。
“凌严身体不舒服，不参加表演。每次我们排练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其他的小朋友总是嘲笑他，说他是因为耳朵聋了听不见魏老师才不让他跳舞的。我想，如果我也不排练，就可以陪他一起了，他就不会再被嘲笑了。”姜煦嗫嚅着，吸了吸鼻子，将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给逼回去。
我看着，心竟有点疼。
“我们家煦儿真乖！”我一把把她捞进怀里，狠狠地揉了两下脑袋。
姜煦被我揉懵了，怔怔地望着我，半晌后才想起来问：“那……妈妈，我可以不表演了吗？”
我点头：“我等一下就跟魏老师说。”
“太好啦！”姜煦抱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串口水印。
我忍住了把她扔开的冲动，当着她的面给班主任打电话。
“魏老师你好，我刚刚跟姜煦商量好了，我们决定退出这一次的表演。”
“啊……”这个结果显然不合班主任的心意，但她没有强求：“那好吧。还有四天的时间，煦煦要是改变了心意，我随时可以把她再加回去。”
“谢谢，不过不用了。”姜煦的态度我很清楚，只要凌严不上台，她便绝不会反悔。
风行这一阵子有个大的项目在做，姜越每天回家比以前要晚，因此错过了我与姜煦以及班主任的这一场对话。
姜煦已经洗好了澡，准备回房间去睡觉，却被姜越叫到客厅，问：“你们幼儿园是不是要举办文艺汇演了？你要上台表演节目吗？”
姜煦坦坦荡荡地回答：“我不演。”
姜越一愣：“为什么？你们老师前几天在群里不是说每个人都要演吗？”
——他上次加了家长群以后至今没有退出来，因此总是能够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因为姜越一向的纵容，姜煦在他面前没有单独对着我时的拘谨与忐忑。
“我不想演。”她不卑不亢、理直气壮。
“行吧。”姜越压根不追究深层的原因，永远任由姜煦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想演就不演了。”
也幸亏他这样，我才不用担心当他得知姜煦退出是因为凌严时而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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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姜煦不参加演出，但文艺汇演的邀请函还是发到了我和姜越的手中。
这一次班主任特意强调：“每一个孩子都必须到场，家长尽量不要缺席。”
文艺汇演的时间是9月30号上午，幼儿园不开课，所有学生与家长自行前往西格玛剧院，到时候按照班级集合。
姜越抽不开身，只能我跟总编请假。
30号一早，我就开车带姜煦去了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