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其它小说 > 威武我大夏 > 030 小王爷?西行(1)全文阅读

老三篡位失败了。

我觉得他是猪,当今皇上嘉远帝,七岁登基,十年内先后灭掉权阉张公公和摄政王白泽,十八岁御驾亲征平南蛮,二十七岁打得西边几个小国永世称臣……可谓是战神中的杀神,老三跟他玩心眼,是搞不赢的。

皇帝老爹前半生革命,后半生保命,早就混成人精。藉老三闹事之机,他一举将暗处的钉子全拔出来了:三皇子玄晟聚党谋逆,亲娘沈皇后落发出家,念沈氏祖上有开国拥立之功,家眷发配为奴;帮手榆王爷斩立决,株连九族。

前年秋上,皇帝老爹将南边一处大宅赏给我当王府,地段是差了点,胜在清静,正乐得我当个富贵闲人。老三出事后,我回了皇宫一趟,远远瞧见太子摇光很消沉。这我很理解,因为江红叶不在了。江红叶是我们的表兄,他俩自幼亲厚,老三请来三十余名顶尖好手围剿摇光时,红叶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江红叶年仅十九,却已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他舍身救主,令摇光哭晕数次。摇光只比我年长一岁,我奉皇帝老爹之命来开导他,却心知没有用。

摇光长得虎头虎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笑嘻嘻的。可江红叶头七后,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镇日枯坐,神思涣散,无话可说。

想到那烽火刀光的江红叶,我十分惋惜。看到我哥摇光这个鬼样子,我更惋惜。我焦躁,我烦恼,我来回踱步,我无计可施,然后摇光的娘亲林美人把我赶跑了,她说:“福王爷,你们男人打架是把好手,谈心可不成,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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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三看来,摇光大字识不了几个,能当太子,占的是皇长子的便宜,自己取代天经地义。

我不同。摇光当太子我没意见,当皇帝我也没意见。皇帝老爹不想给的,你就要不到,这这么简单。老三居然连这点都想不通,唉。

出了摇光的东宫,我拐去看老三。皇帝老爹为他准备了一间房子,伙食不差,更衣洗漱也有人伺候,可他们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要老三离开此地一步,就会被当场格杀。

换个说法,老三玄晟被终身软禁了。隔着窗户,我和他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我想过要把他捞出来。我和老三是同年生人,他小我两个月,幼年时经常并肩读书习武,禁宫内外,若说熟稔,除了我娘和王府上下那一帮子人,也就数他了。

但忤逆圣上,是死罪。我和玄晟的交情,还不到为他舍生忘死的地步,我还得为那些更熟稔的人着想。瞧,我用的是“交情”,不是兄弟情。帝王家以权位利益为重,亲情两字常常多余。

两个时辰后,雪落得正厚,三皇子玄晟用一根银筷子自戕,鲜血淋漓。当晚我梦见自己骑着一匹通身火红的狐狸,纵横在暴雪中的京城,呼朋引伴去打猎。

行至城墙,迎面一具死尸,登时让我扫了兴。那人匍匐在地,有野狗不断地靠近,寒风吹得他身上的破夹袍如柳絮飘飞,我差人去看,骇然发现,这进京赶考冻死墙头的书生是我。

他长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眉心也有一颗小黑痣,我便一声惨叫,从梦中惊醒,而红狐狸似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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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下葬那天,也落了雪,距离他的生辰已经很近很近了。

去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到他王府道贺,他换了一身狐裘来见我,整个人华美如汉赋。可惜,一生富贵荣华,葬送于一念之差。

联想起那晚的噩梦,我开始想,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我会不会也是一介清贫书生,熬过了寒凉贫苦,中了科举,当了个七品小官,用得起几个下人,过上另一种人生?还是屡考不中,风尘满面,满腹怨气,蹉跎半生?

于是就想,要到京城之外的地方瞧上一瞧。次日,我拜别了我娘赵贵妃,一人一骡十锭黄金百两银票上了路。钱是不太多,但云游四方讲究的是意兴,太阔绰了会被当成肥羊宰,我虽然跟前禁军教头楼老爷子学了些功夫,然江湖藏龙卧虎,低调为好。

再说,混不下去了,单凭这腰间的令牌,哪个地方大员敢不快马送我返京?样子是不起眼,锈迹斑斑的一块铁牌子,但好歹是御赐之物,比真金白银管用。所以我娘哭哭啼啼的在我看来纯属瞎操心,鞭子一甩,骑着骡子出城而去。

时值隆冬,沿途凄风苦雨怒雪,有时走上几十里,连个饭馆和客栈都瞧不见,饿得一息奄奄,只能啃硬邦邦的牛肉干,很难吃。倒也不后悔,因为很知道,将来只怕不肯再让自己这样吃苦了。

今年元宵夜,皇帝老爹召见我和老三回宫赏梅,一碗桂花元宵下肚,他笑问:“要不要再来一碗?唉,朕老了,人越老越怕冷,也怕疼,就爱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那阵子老三频繁会客,恐怕正在举事和按兵不动之间斟酌。皇帝老爹必是在警告他,可他没听进去。

当我在茫茫大雪中辨认不清方向,只想一跤跌进雪堆里沉睡,想起那个在龙椅上高坐的人,突然一点儿不愿再责怪他了。

怕冷又怕疼,爹爹,原来我们都一样。

寒风一刀一刀地刮得面颊生疼,我和我的骡子都很饿,我几次从骡背上滚落到雪地里,又几次挣扎着牵着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疑心会双双葬身于此。

好在身为福王爷,福大命大,在冻得麻木的深更半夜,隐约望见了这混沌的世间,尚存一星烛火。骡子已走不动路了,我拽着它向那边连滚带爬,到了近处一看,是座破庙,有人声传来,约莫是几只醉鬼在高谈阔论。

皇孙贵胄又如何,照样被天气逼得和臭烘烘的庄稼汉同舟共济,称兄道弟。架起柴火,烧起雪水,将为数不多的几斤肉干炖了和他们同吃,分享他们殷勤递来的烧刀子。

他们困在此地已有好几天了,吃喝拉撒睡都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庙里,气味相当糟糕,我皱皱眉,把手中的酒喝到尽头,多少驱赶点寒意。

吃饱喝足,醉鬼们三三两两地就地躺倒,扯起响亮的鼾声。我把骡子拉过来,枕了它的肚皮睡去。照他们的说法,再过上三两日,天就该放晴了。往西走上二十多里,就到了散花镇地界,那里盛产桑麻,颇为富庶,民风也淳朴可亲,听得我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