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布满历史包浆的城堡大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陈垚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躲在了木恩身后。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城堡外面却并没有多么黑暗，铺天盖地的雪白将整个世界点缀的如同黎明一般，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悬天际，陈垚甚至可以看清月面上的环形山。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观察这个世界。
篝火熊熊燃烧，没有陈垚想象中涂抹着美味酱汁的乳猪全羊，也没有载歌载舞的欢迎仪式，有的是一张张麻木瘦削的脸。
陈垚的心被那些充满绝望的眼神刺痛了，这是得遭受多少的苦难，才能让这些人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就是他的领民吗？陈垚的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他看到人群中还有不少孩子，他们本该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尽情玩耍，可现在却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中见不到半点生气。
斯派恩简单的向众人介绍了一下陈垚的身份，这些人机械的跪倒在了雪地上，脸上毫无尊敬与欢喜，仿佛陈垚是什么身份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的，陈垚来到了这些人的面前，他伸手扶起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帮他掸去膝盖上的积雪。
老人畏惧的退后了两步，紧紧拉住身边一个小女孩的手，眼中满是戒备，然后再一次跪倒在了雪地中。
陈垚默然，他回到了斯派恩的身边，再望向那些人的时候眼睛已是有些发红。
“他们……会什么会变成这样？”
斯派恩惊异于陈垚看见这些人后的反应，这是在同情他们吗？
老管家没有说话，但陈垚也明白了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从手机领地系统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片领地已经到了消逝的边缘，矿藏，森林，农场，这三个领地最关键的基础全都失去了控制，饥饿已经成了最大的阻碍。
必须做点什么，陈垚心头腾起一簇火焰，不为什么大义，也不为什么将来，他仅仅只是不想再看见这些人绝望的样子。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陈垚忽然问道。
斯派恩踌躇了片刻，老实交代道：“余粮还能撑七天。”
“全拿出来，发给他们。”
斯派恩欲言又止，但陈垚的语气根本不容拒绝。很快一袋黑乎乎的面包被木恩从城堡地下室搬了出来。
陈垚拿出一块又黑又硬的面包看了很久，这种东西放前世，就算是喂狗都不会有狗去闻上一下。
他攥紧了拳头，向木恩道：“发下去。”
面包的出现让寂静的人群出现了一丝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袋面包，但随后全部汇聚到了陈垚的脸上。
陈垚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深情演讲的台词，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忽然发现什么言语都不适合。
沉默了两秒，他毫无预兆的向着这些人单膝跪地。
斯派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那些领民们更是心头一震，一种早已被冰雪深埋冰封的感觉涌了出来。
斯派恩想要扶起陈垚，却被一把推开，陈垚高声道：“对不起！我，陈垚·拉兹弗斯，晨曦王国三王子，代表王国向你们道歉！为你们所遭受的苦难道歉！为王国无视了你们的坚守道歉！”
铿锵的话语在夜色中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斯派恩沉默着，也缓缓的跪倒在了陈垚的身前，再抬头时已老泪纵横。召集这些人来只是他想要让这位传言中的纨绔王子认清领地的情况，让他明白领地已经经不起折腾。
但他万万没想到，传言中无比不堪的小王子，居然向这些在王子眼中本该是贱民一般存在跪了下去，居然还会拿出最后的食物分给他们。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纨绔？哪怕是戏剧中的贤王，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天佑霜龙领！天佑晨曦王国！王子殿下万岁！”
不知是谁忽然开了口，无力的口号如同导火索一般迅速点燃了所有人。
他们望着手中的面包，望着千金之躯却跪倒在他们面前的王子殿下，渐渐的，所有人都流着泪高喊了起来。
他们声嘶力竭，最后汇成了一句，这里面包含了所有的委屈，心酸，与痛苦，他们忽然明白，原来王国并没有忘记他们，并没有抛弃他们。
“天佑霜龙领！天佑晨曦王国！王子殿下万岁”
“天佑霜龙领！天佑晨曦王国！王子殿下万岁”
“王子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
“万岁！”
……
发自内心的声音振聋发聩，陈垚也跟着他们高喊着。
城堡尖塔积雪震颤簌簌落下，露出了早已被冰雪覆盖数十年的冰雪领徽记。
木恩早已泣不成声，接近两米的壮汉这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跪着爬到了陈垚的面前，一把扯下衣服，露出了壮硕的胸膛，左手握拳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在右手掌心猛地划开了一道口子，陈垚有些不知所措，抬眼却见到所有人都像木恩一样，他们不约而同的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掌心割开。
热腾腾的鲜血很快流到了雪地上，洁白的积雪上顿时出现了点点艳丽的花瓣。
但是木恩毫不在乎，甚至脸上都没有半点痛楚的表现。
高举着流血的手掌，他高呼道：“领主大人万岁！”随即将一手的鲜血抹在了脸上，表情肃穆而庄重。
“领主大人万岁！”所有人都像木恩一样，陈垚明白这应该是一种仪式，但他却不明其意。
不知所措的望向斯派恩，陈垚却发现老管家居然也一样割开了自己的手掌，以鲜血涂面。
“你们这是……”陈垚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想要帮斯派恩包扎手掌上的伤口。
斯派恩笑着拒绝了陈垚的好意，起身无比诚恳的向他行了一礼：“领主大人，这是北地人民向首领效忠的最高礼仪，血流大地表示敬告大地之神，高举苍天意为敬告天空之主，血覆面容代表着我们从此以后将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乃至生命追随于您。”
陈垚红着眼睛望着这些人，尽力不让那丢人的眼泪流出来，他笑着伸出手，从斯派恩的时手里取过匕首：“我陈垚·拉兹弗斯，接受你们的效忠，我的领民们！”
匕首割开手掌，很疼，但比起这些人所经受的，这点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攥紧拳头，任由鲜血滴落，再次高声道：
“下敬九幽冥神！上告天空之主，我陈垚·拉兹弗斯，接受你们的效忠！”
斯派恩老泪纵横：“领主大人，您不必……”
陈垚反握住老管家的手，目光坚定道：“不！我需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