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善啊罗小善，”她看着我，脸上的得意完全不加掩饰，“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我确实没想到，我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最没想到的是，铁公鸡竟然会因为出一口恶气，舍得从自己身上拔毛。为了买通那两父子，以及为了让我看见你现在这副得意的样子，你花了不少吧？”
她眉头皱了皱，“老娘爱花多少花多少，你管不着。”顿了顿，却忽然笑起来，“你只要安安心心地‘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就行了。”
我没法反驳。我确实管不着。
“对了，你还在等你的野男人来救你吧？”她把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指头上的金戒指，“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为了你这样的贱货趟浑水？”
“如果出现万一呢？”我笑着问。
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气气她，我心里也清楚，她既然开口这么说了，想必将我弄出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我不愿意舒印为了我这么做。
黄雀仙脸上的笑容僵住，接着，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看着我，目光像是淬了毒，“万一？哼！他能把你弄出去，我就能再把你弄进来，或者，更好的办法是把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弄进来，关进不同的地方？”
眼前这个女人，面孔扭曲得已经陷入了风魔。
为了整我，她竟下这么大的血本，而且颇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看样子，大概恨不得我孤独终老，死在这里面才好！
我想，她大概是和熟人确认过了，所以说话时的口气才会那么志在必得。
说不定，连刑期也已经替我定好了。
想到这里，我简直心灰意冷。之后，也没什么心思应对她的挑衅了。
黄雀仙脸上露出得胜的喜色，狠狠笑了几声，才心满意足离去。
她走后，我胡思乱想了整整两天，最后困得受不了，终于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到自己待在一个方寸大小的屋子里，铁栅栏门上拴着一大堆铁链，铁链又上了锁。
屋子里光线昏暗，又脏又乱，我像个老鼠似的蜷缩在角落里。
光线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四周安静的可怕，我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串孤零零的脚步声。
终于有人来了。
那人打开了牢门，逆光的面孔完全看不清楚五官，我只记得他对我说了句：“你可以出去了。”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谁，脑子里剩下一个平静的念头：终于可以出去了。
门外面黄沙漫天，世界早已变了个样，光线仍旧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眯着眼问行在前头那个人：“请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那人没有回我，只是递了一面镜子过来。
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脸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疤，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什么精神，头发也已经全白……
我尖叫一声，直接被镜子里那张老树皮吓醒过来。
心里是真的很怕。我不怕等待，我只怕出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的精神变得很不好，因为常常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脑子里混沌得厉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出去了。”
我分不清是梦是醒，犹豫了很久，终是慢慢爬起来，朝着打开的门走出去。
眼前的一切都还熟悉，没有预想中漫天黄沙的样子，甚至，门口还有那个我一直想念的人在等我。
心里的感觉很不真实。
我看着他，朝前走了两步，最后又胆怯地倒退回来。
我只是怕。
我怕这又是一个梦。
那个人目光很温暖，见我往后退，只是笑了笑，大步往我走来。他最终紧紧抱住了我。
他在我头顶上蹭了蹭，才不舍弟放开我，说：“扇子，咱们回家吧！”
被公安带走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开了。我不愿再回舒印家，也不知怎么和舒印的妈妈交代，而且……我若继续待在舒家，和舒印在一起，黄雀仙恐怕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看着舒印期待却又故作淡然的表情，我心里乱成一团，一时真是难为得开不了口。
走到半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鼓足了勇气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告诉他：“舒印，我，我想回罗家一趟。”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回去……干什么？”
“我……”看着他幽深的眼神，我不禁心虚地别开了目光：“我回去拿点东西。”
舒印沉默了一会儿，“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先回家，我拿了东西就回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慢儿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有点心慌，试图再说点什么，却被他开口打断了。
他已经看穿了我的伎俩，“扇子，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咬嘴唇？”
我怔了怔，脑子里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他喃喃地接了一句：“你是不是……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一个人逃走？”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完全被定在原地。
舒印脸色不太好，他等不到我的回答，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
“舒印，你弄痛我了。”
他恍然味觉，只是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招了一个面包车。
我心里咯噔一声，完全被他这种气势吓住了。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么可怕的表情。
下车之后，舒印扔了一百块过去，连找零也没要，就一言不发地抓着我往家走。
沿路碰到几个邻居，看见舒印和我，眼神皆不由变了变。直到错身走了好远，都还能感到身后那些若有实质的视线。
舒印的气息不太稳，抓着我的手出了很多汗，直到到家，他才松开我的手。
堂屋里，小蚊子躺在推车里，身上盖着一床小被子，已经睡熟了。
舒印的妈妈坐在旁边，正在给小蚊子做小布鞋，察觉到有人回来，不由抬头望了望。见是我和舒印，她的眼神一暖，接着便笑开来。
她没有问我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过来抱了抱我，“好孩子，受苦了。”
我埋在她肩膀上，摇了摇头。眼睛里又酸又暖。
她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才放开我，“回来就好。饭已经做好了，温在锅里，我去端出来，你们快去洗手。”
我总共在公安局里面待了多久？十多天，或者二十多天？我记不清楚，只知道没有哪一顿是吃饱了的。心里装着事，根本就咽不下。
这下回来，看见熟悉的人事物，心情稍稍放松一些，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撑得肚子隐隐作痛，心里总算有了一点饱腹感。
舒印和他妈妈进食很慢，他根本没怎么动筷子，见我吃饱，跟着丢下了碗筷，默不作声跑去灶房给我烧洗澡水。
我洗了澡之后什么也不想，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到了第二天中午。
等到睡足精神了，脑子里才开始一点一点回想之前的事。
舒印是怎么让公安局的人将我放出来的？是花了钱吗？花了多少？
想到此处，便打算去问他。
我抬脚下了床，心里忽而想到他现在根本不理我，昨晚上也去叔伯家借宿，单方面地和我保持着距离，又转身缩回被子里。
算了，还是让他再消消气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想起黄雀仙说的那些话，心里又忍不住担心。我不知道她是真有那么重的怨气，还是只是为了不让我好过，故意说那些话吓我。
不管怎样，心里始终不上不下的，悬得慌。
我等了几天，才去找舒印说话。他最后还是愿意理我了。事实上，只要我口气一软下来，在他面前表现得可怜一点，他就拿我没办法。
这个家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只是，日子过得还是很慢。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老觉得心慌不已，右眼皮也见天地跳，尽管每晚上舒印搂着我睡觉，恶梦依然没有停止过。
我没办法，最后悄悄去小诊所问医生开了些安眠药。
这样子六神无主地过了一个多月，恐慌的源头终是找上了门。
我心里不可控制地害怕黄雀仙，我真的怕她做出她所言那些事情来。幸运的是，她这回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叫其他的人。
黄雀仙的话说得很难听。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专门跑来这边搞臭我名声的。
我不想看到这个人，也真的没力气和她对骂，而且，黄雀仙就属于那种你越回骂她越来劲的那种人，如果和她对骂，可能就难以收场了。不理她或许更好，等她骂完了，自己就离开了。
我见舒印脸色很难看，随时有冲上去的可能，便伸手拉住他，将他拉进屋，然后将门闩插上。
黄雀仙的声音很尖很利，老远都能听见。背后躲着偷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我自己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亏欠了舒印和他妈妈。她跑来这么一闹，背后说闲话的不知道有多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