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春雷没发病的时候，黄雀仙和伍大虎管他还是比较松的。
几天之后，我趁着两人不在，又将伍春雷哄出来，带着他一起去了民政局。
只是，办理离婚手续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仅仅是一份签完字盖好手印离婚协议那么简单。
我听完工作人员要求带的材料，只觉得眼前一花。之前所做的一切简直算得上是白费一场。
伍春雷的身份证，我俩的结婚证，还有他家的户口本，这下东西全都由黄雀仙保管着，若非她自己拿出来，我怎么可能得到。
我心头苦恼，只好盘算着让伍春雷帮我去拿的可能性。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行，那傻子太蠢了，完全没有口风可言，最后还是觉得我自己出马更可靠。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我便天天赖在了伍家门口。
一开始，黄雀仙和伍大虎总是气急败坏地赶我走。几天之后，大概也是累了，懒得把力气花费在我身上，便把我当影形人一样，不管不问。
伍春雷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有那么两次他看着我，嘴里无意识地冒出诸如“媳妇”这样的词，好像对我是有一点印象，但其余的时候，他还是不认得我，只当我和他讲的那样，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但不管怎样，我和他因为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总归是熟悉了很多。
过了半个多月的样子，那傻子就因为我和黄雀仙伍大虎两人死犟上，非将我拉上了他们家的饭桌。两人没办法，最后只得由了他。
伍春雷的病情很稳定，一直没发作过。之后没多久，脑子不知怎么就忽然通透了，将我认了出来。
认出我之后，那傻子就时时拉着我，任那两人打骂也不肯放手。之后我便顺理成章地在伍家住下来。
家里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黄雀仙保管着，只要人不在，她房间的门几乎一直锁着。除了衣柜床头柜，她还有个雕花的古董小铜箱子，那箱子质地很好，没有钥匙即便是用砸的也很难砸开。而那钥匙，被她贴身挂在脖子上。
不知道户口本、证件之类的东西究竟被她藏在哪里。
尽管我住进伍家之后各方面都改善了很多，那个女人对我依然很是防范，根本就让人找不到机会靠近她的屋子。
邻居办寿宴那天中午，我跟着去吃酒，过寿的是个须发全白精神却很好的老者，看着他，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爷爷。后来，恍惚中又想到了那个人。
我喝了很多烧酒和啤酒，大醉了一场，之后便不省人事，什么印象也没有了。
可能因为梦境太长，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子之下的自己一丝不挂。
下面传来的异样让我慌了一瞬间。
镇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伍家，那个傻子四仰八叉地小声打着鼾，也是浑身*，一副完事之后餍足的模样。
我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丝懊恼。
我和他这样根本就不对，哪怕因为酒醉，也不该再发生这种肢体纠缠的暧昧事情！我住回来的本意，是顺利拿到离婚证！
我心里又恨又恼，只怪自己管不住嘴，要是没喝醉，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头疼。
我有气没处撒，见那傻子睡得一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便使力将他蹬了下去。
可气的是，那傻子卷着铺盖摔下去之后也没有醒来，鼾声反倒越大了。
我睁着眼杂七杂八地想了很久，直到天色大亮，才慢悠悠爬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黄雀仙和伍大虎的脸色不太好。我也没在意，反正只要对着我，那两个人的脸色基本上就没有好看的时候。
没想到黄雀仙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忽然对我道：“喝不得酒以后就不要沾，你看看你自己，昨天在别人寿宴上就闹起来，像什么样子。”
我没说话。瞥了旁边的伍傻子一眼，那货只顾着闷头扒饭。
伍大虎轻敲了下碗沿，“我看吃完饭，你和春雷还是去道个歉。”
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通情达理的样子。黄雀仙看起来不太愿意，最后倒也没反驳，准备了一点歉礼。
回去的时候，黄雀仙和伍大虎已经上山干活去了。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无意中发现，她竟忘了给房间门上锁。
我看了看在坝子里一个人玩得起劲的伍傻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推开了那扇门。
我在屋子里小心地翻找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翻到。黄雀仙的衣柜门和那个小箱子上了锁。那些东西，不出所料，应该就在这其中一个地方。
这次发现房门忘锁，之后一段日子黄雀仙又警惕了许多。我在伍家待了两个月，什么也没拿到。
还有一件事。我肚子里又有了颗小豆苗。
这件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因为医生告诉我再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和伍春雷发生关系的时候又是安全期，之后我便没做任何措施。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小的几率，竟还是让我撞到了。
加之这次怀孕没有任何不适，我又一心想拿到离婚证，竟忽略了迟迟未来的例假。
等到我想起来，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孩子已经足有两个月大。
得知结果的那一瞬间，我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和头一次，是截然不同的。我渴望一个孩子。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十分强烈：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生下来。
我虽然一直不讨厌那个傻子，可是经理了这么多事情，我心里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即便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孩子，我也不想将就着和他过那么漫长的一辈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肚子显怀之前，将离婚证拿到手。
我很想拿到离婚证，每天梦里都梦见自己去黄雀仙的房间里偷东西，可越久拿不到，心里就越是着急。
心里不止一次闪过离开的念头，最后却还是因为觉得等了这么久心有不甘而强迫自己镇定地留了下来。
偏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我变得嗜睡了很多。整个人懒洋洋的，老是提不起劲。
衣服穿的越来越凉快，或许是女人的直觉，终于还是被黄雀仙看出了端倪。
黄雀仙抱孙心切，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答应我和伍春雷离婚了。而我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势必会千方百计地留在伍家。
我没有抚养能力，就算等孩子生下来离婚，孩子多半也不会判给我。想到这里，我心里便安定不下来，犹豫了好久，最后决定悄悄离开这里。
我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死磕着一张离婚证，我应该早已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了。虽然很有可能不比现在安定、没有足够的钱，但至少，我会是自由的，总好过在去车站的路上，被人强拽回来。
我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被伍家的人监管起来，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时时刻刻跟在我旁边。可我除了生气，却是拿这一家人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我甚至连生气也要掂量着来。
被黄雀仙抓回去后我在他们家闹了一场，最后把伍春雷惹得发病，我被那傻子推到了地上。
当时肚子痛了很久，幸好最后没事，但我却再也不敢当着那傻子的面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后来我又试着跑了两次，可是天气热，双腿水肿得厉害，每次走不了多远，就没力气再跑。
我一天到晚没事可做，只能胡思乱想，我想到舒印和那位小雯姑娘，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了孩子。
有时候心里难受，还是忍不住流泪，对着偶遇的行人哭诉，请求有人能好心地带我走。
每当这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我是他们家犯病的女儿，然后拉着我离开。
不是说人人都信这一套，但在这个做好事可能反倒被人坑的社会，管闲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时间过得很慢，真的是度日如年。
伍春雷在七月份和八月份又分别发了一次病。
他好像想起了些我和舒印的事情，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想要打我，不过全被黄雀仙和伍大虎挡下了。
我是很少见到那两口子那么狼狈的时候，见两人一个被抓花了脸，一个被打出鼻血且被咬掉一块肉，心里只觉得痛快。
时间到了九、十月份，小豆苗越来越闹腾，在我肚子里活动得越来越频繁了。我常常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挥拳头。
每天和这个小家伙互动，我心里那股阴暗极端的情绪也没之前没那么强烈了。
那种认命的想法，经过了几个月的吵闹无果后，又渐渐在心里堆积起来。后来还在心里迷茫地问自己：要不，就将就着过？
人的想法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这个反复无常让人感到陌生的罗小善究竟是谁？是我吗？
我发现，我真的连自己也搞不懂了。
或许是看出我的态度有所软化，黄雀仙和伍大虎看人渐渐地没那么紧。
我和这一家人的话渐渐多了些，无聊就跟着去坡上看他们干活，有时候扯着嗓子和邻居摆龙门阵，过后连自己也惊讶自己慢慢变得像个真正的已婚农村妇女。
其实真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人这一辈子，相爱的多，相守的少，最终不过是找个伴，两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只是我们往往不能一眼看透，总要在垂死前挣扎几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