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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年前的回忆

十分钟后,她们一齐走出了大门。

"百木?我们去哪里?"女人有点疲倦地问。

"回家!"女孩脱口而出,"不不!等一下,我们不能回去,一定是越远越好!我们去北海道的外公外婆!"

"一下子去那么远?"她有点不满,怀里的真合翻了个身,但没有醒来,她也没有发觉。

"我们是要去逃命啊!妈妈!"

"为什么?"

若织静静凝视着这一切,在一个屋顶上,就是介田泽最后一次和她谈话的屋顶,她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到大街上的母女俩,当然也可以看到她想要的真合。

现在去偷袭她们是易如反掌,但是她已经不想了。若织意识到真合并不是特别重要,她的思绪,一直在一个小时前她们两个人的交战。

当时她是多么的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夺回真合,而她的对手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孩,她怎么会赢不了呢?成功率绝对是百分之百。她把手放到百木肩上的时候,她明明就感觉到她像常人一样冻僵了,能抵制这股寒冷需要最强大的抑制力,而她,一个人类,不仅抵制住了,居然可以把若织的手活活推开,她甚至被推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呢?

她的确百思不得其解。

低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她放眼远眺,已经看不到百木母女俩的身影了,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想找个答案。

又是一个夜晚,她紧皱眉头。

"百木有比你的想象多得多的勇气和信心,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爱你的心。"来自心底的一个男声说。

"介田泽?还不老实吗?"她冷笑。

"我夺取了你的身体,并没有让你的灵魂也好过呢,我让你永远在地狱般的地方饱受折磨,你不觉得痛吗?"

"对啊!"介田泽的声音虚弱无力,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到,他似乎一个受尽苦难的酷刑犯。

"你还要怎么样?上村若织?"

"你要想一想!"若织略微有些发怒了,"你永远都这么痛苦地过,还不够吗?"

"我这不算什么,你比我更痛苦和难受吧!"

她呆住了,本想反驳,却再也说不出,她当然知道那是对的,若织比介田承受着上千倍的负担。

"那又怎么样?"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你不用管我,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她阻止了介田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愿。

"你凭什么管我?自己都那样了。"她不服气地自言自语。

无数颗明亮的星星在她头上闪烁。

原来如此,难道上天真的对她那么绝情吗?

原来,若织还活着啊!

雪野冷笑道,手里还握着刚刚挂掉的手机,就在刚才,百木在那边,带着哭腔,告诉她这个真相:若织还活着!

但是呢,还是一个死人。

真合子在旁边安静地睡着,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柔嫩的小手紧攥着,婴儿纯洁可爱的睡态尽显无疑,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的雪野只是一刻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她明白了,那天介田对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该来的总会来。她没有想到,居然是她的女儿,带给她这么多痛苦!

紧闭眼眸,从唇里吐出来几个字:"我们走!"

是决心,还是毅力?

清晨。

当一缕晨曦透过被擦得锃白发光的玻璃,照进这间令人清爽的房间时,少女,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该起床了。"少女睁开美丽的双眸,朱唇缓缓开合,她的眼里弥漫着清澈的气息,充满了生命活力,皮肤白皙而透着自然的色彩,粉色的嫣红轻轻点缀在她的脸颊上,黑亮的柔发随风飘荡,停靠在少女瘦弱的肩膀上,胸口那一点点突起,使少女的神韵更加凸显。

她轻轻下床,把停靠在肩上的秀发随意地往后挽,慵懒的姿态尽显无疑,套上了一双拖鞋,来到衣柜前,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掠过一排排的外衣,最终,她挑好了一件粉红双层且缀有水晶石的连衣裙,少女不经意地摩挲着它,最终拉开了拉链,脱下贴身的睡衣,凝脂般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对称修长的细腿紧紧夹在一起,柔嫩的细腰,仿佛要被风刮断,她轻轻抬起连衣裙,缓慢而又有秩序地套了进去,拉好了拉链,最后配上了一双白色蝴蝶结且轻巧的鞋子,化上了一点淡妆,把头发简单地用一根绿色的带子扎了起来,她才满意地笑了笑。

"若织,快点啊。"雪野在门外等得着急了,今天有那么重要的婚礼,一家人都忙着打扮。

"快点哦,姐姐。"在那一瞬间,少女有些失神,这声音,是美树的!可是...

"真合子,等一下。"少女温柔地答道,很快扎好了头发,眼眸里,有一丝迷茫,有一丝疼痛,美树,早就已经走了,自己还是放不下她呢!

勾起了一丝勉强的笑容,若织轻轻笑道,算是自嘲。

当年,不就是自己把美树送上了那条不归路吗?现在还有脸去想她啊!上村若织,你不配啊!

她轻咬着下唇。

"快点啦!姐姐,你不用做伴娘了吗?"真合子甜甜地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想,若织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绽放出一个标准的笑,才推开了门。

眼前的两个人都笑着望着她,雪野还是一点没变,白皙的面庞仍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皱纹的影子,她穿着一件飘逸的纯黑色的晚礼服,把她完美的身材衬托得毫无瑕疵,化着浓浓的眼影,身上的钻石褶摺发光,头发全盘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使她看上去高雅而端庄;站在一旁已经十岁的真合子,穿着纯白色的小小礼服,头发烫成了微卷,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精致的五官有如画家精雕而成,秀气而小巧的鼻梁,大大的水灵的眼睛带动长长的睫毛在扑闪扑闪着,可爱极了。

"好了。"若织温柔地笑着,一家三口坐上了私家车。

礼堂里。

高高的水晶灯挂在天花板上,一排排长长的桌子分摆开来,桌上摆放着啤酒和小巧玲珑的花朵,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家佣在这些桌凳中穿来穿去,紧张布置着会场。

车子停在了后院,若织刚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就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她:"若织若织!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哦!要结婚了咧!"

轻轻拍打着已比她高出几个头的百木,若织柔声安慰着:"没事的,每个人都要结婚的啊!"

"可是!"百木撒娇似的从她怀里仰起头来,"人家真的好紧张啦!而且我才二十四岁啦,晚几年结婚不行吗?"

"好了好了,人家都说要出嫁的姑娘是最美的,你也要做到最美哦,这样成什么体统啦!快起来,你看你的婚纱都皱了!"若织依旧笑着。

"哦。"百木急急忙忙起来,却一个不料,手扯了一下...

"呀!烂掉了怎么办啊?"百木有点惊慌地看着被她扯烂的婚纱一角,带着求助的目光看着若织。

"服了你了。"若织熟练地操起手,在婚纱上面轻巧地打了一个小结,这样婚纱看起来更加高雅美丽。

"诶?"百木瞪大眼睛,"若织你好厉害哦!"

"百木阿姨你真差啦!婚纱都可以弄烂,还要姐姐帮你弄!"真合子嘟着小嘴,鄙夷地说道。

"嘿嘿..."百木挠着头,尴尬地笑道。

"恭喜,百木!"雪野郑重地伸出了手,握了握手。

"好了啦,大家先进去!"这才想起了什么,百木抱歉地笑着,若织、雪野、真合跨入了礼堂。

化妆室里。

"若织你能来我很高兴!"介田伸出一只手,费力地拍了拍若织的肩膀,忽然想发现了什么,"啊?你好像一直没有长高诶!"

百木扔给他一副"废话"的表情。

"若织,我真的好羡慕你哦,可以永远十四岁!"百木蹲下身,带着羡慕乃至于嫉妒的神情。

"看起来永远十四岁好吗?"若织略有点不以为然。

"当然好啦!像我们,没几年就人老珠黄了!而你呢,可以这样几千年几万年呢!这样还不好吗?"百木故意装得可怜兮兮的,抽泣着。

"哈哈!"若织忍不住开口笑着说,"我可是一点都不好!要这样几千年几万年呢!"

"介田泽,要好好对百木哦,如果你背叛了她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和下下下辈子绝对不会好过的!"若织打趣地说道,"我可是可以活很久的哦。"

"如果我背叛了她,先别等你去惩罚我,我想我早就没命了!你可被忘了,百木可是跆拳道黑道啊!"

三人的笑声在空气里久久不化。

若织不经意间望着远方,初升的朝阳已经抚摸着大地,那朵白色的云彩漂浮在空中,好似小女孩纯真的脸庞。

美树,你在哪儿?

美树,你还好吗?

美树,我会等你的,不管是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永远,我都会等着你,等着你回到我的身边。

晚上。

路旁稀稀拉拉的枯树点衬出一派凄凉荒漠的景象,昏黄的灯光一泻而下把微弱的光洒向了四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人,没错。但此时他正熟睡着,脏兮兮的胸部来回起伏,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从他的鼻里口里直喷出来,散乱干枯的头发如草般在他的额前像窗帘一样向下耸拉着,他的嘴边残留着啤酒的残羹。

在昏黄的路灯光下,可以看见,一个长长的影子,长长地影子,正在缓缓地靠近。

迎面走来的少女,浓密的黑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睑,一顶棒球帽恰如其分地戴在了她的头上,她的嘴唇紧紧抿着,透出一股冷酷的决心来。

她的脸异常的白,如死人般的白。

上村勉强睁开了眼,露出一点眼白,当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谁的时候,那饱经风霜的早已瘦弱的脸微微向旁边扯动,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来,浑身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少女的身体遮住了他的视线,同时也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在他的身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少女抬头,把冷到透骨的寒冷传送到他的眼中。

上村的身体在颤抖,愈来愈剧烈,但他的目光,没有在看若织,反而像透过她看向遥远的远方,一个与她酷似的人。

若织抬起了手,苍白的僵硬的手指中握的是一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不断地渗出水来,商标都已经湿透。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手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上村的瞳孔睁大了。

他可以忽略一切,但是,酒,是不可能忽略的。

冰冷的液体从少女的指尖滴到他的脸上,尽管现在正值酷暑,但是上村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只干枯瘦弱的手,竭力想接住那瓶酒,却总是差一点,总是差一点,少女冷酷的眼角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上斜的睫毛都露出对他的不屑。

"给我..."从他的嘴里无比艰难地流出几个字,此时,他所有的思绪都在酒上面,瞳孔对准了它,显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渴望。

不料,若织的手轻轻一松,酒瓶立刻砸在了地上,玻璃碎片和里面的水四处飞溅,他惊异地看着这一切,惋惜地望着地上的那一堆残渣,最后把目光的焦距锁定在了若织身上,眼眸里透出一股埋怨来。

"活该。"若织抿得紧紧的嘴唇总算伸张开了,吐出来的两个字不禁让上村一怔,随即是深深地悲哀。

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若织笑得更轻蔑了:"这就是你!在我活着的时候是我的父亲!可是你履行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若织吗?"沙哑的声音,没有了醉酒时吐字不清的口吻,他忽然小声地不敢确认地问了一声。

若织冷冷地转过头来,毫不畏惧地盯着他:"怎么,连你的女儿也不认识了吗?"瘦弱的背影显出一股无可言喻的寒冷,上村显然被这股寒冷摄住,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然,他垂首,在一片阴影下,可以看到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砸在地上。

"雪野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若织眯起了眼睛,是想问她现在的处境如何如何的窘迫吧!但是,"好吗?"

她立在原地,脸上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疯了吗?雪野那个女人还值得你爱吗?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她这种人抛弃你和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同情!"她歇斯底里大叫。

"不。"他胡乱地摇摇脑袋,"你不懂啊!"

上村从地上爬起来,略有点失落地走向巷尾,他走过若织时,微微侧首,嘴角无力地扯动了一下,少女乌黑的秀发掠过他的脸庞,他像是安慰地笑了一下,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