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紫湮清浅一笑，“果然，在你的心中，还是她最重要。”
式将初月揽在怀中，向紫湮道：“紫湮，我不管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但是，不管怎样——紫湮，我都绝对不允许你去伤害她。”
紫湮的声音中难掩失落的神色：“怎么，式，难道你就那么爱她么？我端木紫湮与你在一起了多少年，你可才能也如此深切地爱过我么？她是什么人，她只不过是一个代替品而已。式，我已经回来了，你可以丢开你的代替品了——我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了。你爱的，其实是我，不是她，你明白吗？”
爱她么？
在紫湮未出现之前，式的的确确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爱的就是初月。可是，如今峰回路转，想不到原本自己认为早已经死去紫湮如今竟然会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么，初月与紫湮，这两个女人，自己爱的，究竟是哪一个？
式将初月缓缓抱起，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让初月坐定，道：“紫湮，我……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突然，紫湮就仿佛是一阵轻盈的风一把，一下子吹卷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式。
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式心中的所有防备，都彻底土崩瓦解了。
她身体的味道，跟十六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如今她皮肤的温度，却是彻骨的冰凉。
在这十六年里，自己不知道紫湮到底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可是，式能感觉得到，紧紧抱住自己的这个女人，早已经不再是曾经天真烂漫的那个紫湮了。
紫湮抱住了式，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
鹤妖的血液，要比其他妖怪温暖很多。在自己还没有与式红尘两隔的时候，式曾经那么深情地抱过自己——那种温暖，那种情谊，即便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可是紫湮依旧忍不住去记忆，去怀念。
而初月，呆呆地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所谓“弃我所爱，成人之美”，或许就是现在自己应该做的吧。
现在，这两个人紧紧相拥，那么近，那么温暖。只有自己，与这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鸿沟。
初月别过头去，希望自己不再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的样子。初月竭力忍住自己的泪水，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至少，他很幸福。
而式的耳边，却是紫湮的温柔气息：“式，你知道吗，这十六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是在对你的思念中度过的。积雪顶的夜晚，那么长，那么冷，每一分每一秒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知道。可是，式，我想念你，真切地想念你。尽管我被封印在积雪顶不得踏出，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或许那一次并非出自己的本意，我想到你或许还在等着我——式，你知道吗，只要这样，我的心中就充满了希望。”
式颤抖着用手拂过紫湮的长发，缓缓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积雪顶？”
紫湮的双手如同海藻一般缠绕住式的身体：“是，这十六年来，我一直在积雪顶。当年你重伤与我，我虽然失去了意识，可是我的灵力却保证了我的假死。我的身体和一半灵魂一直在积雪顶，可是另一半灵魂却失去了踪迹。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或许，式，凭我的力量，我或许会比现在更早的见到你。”
式颤抖道：“那，你知不知道，初月的灵魂去了哪儿？”
紫湮听闻式如此一说，不禁冷笑一声，趁式不注意从袖中拿出了一支匕首，轻轻划破了式的脸。很快，式的脸颊上被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条血痕，正好在式脸上的纹络上。
紫湮低低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脸上的这道疤，是我划的。式，那一年，我要你不要忘记我，现在我再划上一刀，我还是希望——式，你不要忘记我。”
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紫湮凄然一笑，轻轻吻在了式的嘴唇上。
忽然，一道浅紫色的烟云飞来。待那浅紫色的烟云飞近了初月才看的明白，那竟然是一群浅紫色的蝴蝶！那蝴蝶翩翩起舞，仿佛是有灵性一般环绕着紫湮舞动着。
式微微一愣，伸手去抓，但为时已晚。
那些紫色的蝴蝶微微托起紫湮，紫湮仿佛是一朵轻盈的云朵，随着蝴蝶的振翅而飞起：“式，我真切地深爱着你，你一定不要忘记了……”
式愣愣地看着那蝴蝶渐渐飞远。
初月勉强支撑起身子，对式道：“式，你不要去追么？”
式微微低首，道：“初月，对不起。”说罢，式微微转过头来瞧了初月一眼，飞快地往紫湮离去的方向跑去。
初月看着式的背影渐渐消失，温然一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待初月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
窗外的鸟语啾啾，仿佛正在歌颂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初月只觉得头痛无比——那种灵魂被撕碎的感觉，依旧挥散不去。
初月微微一动手臂，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初月微微起身，这才看得明白，正是绥绥依偎在自己的身旁，正沉沉地睡着。初月的这一碰，倒是绥绥醒了过来。
绥绥见初月正无比温柔地看着自己，高兴道：“初月！初月！你可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初月温然一笑，抚着绥绥的毛发柔声道：“对不起啊，绥绥，我又让你担心我了。”
绥绥摆了摆头，道：“我就说嘛，我的黑珍珠最厉害了，什么药都比不上。”
“黑珍珠？”初月疑惑，“你说黑珍珠？”
绥绥狡黠一笑，道：“当然了。那一日你昏倒了，是竹修大哥发现了你把你抱回来了。你当时昏迷了，肯定不知道大家都有多担心你。可是偏偏絮儿还没有找到白樱公子，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晚上的时候，你还是没醒。结果我一动，我挂在脖子上的黑珍珠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我就看见有一道十分清澈的光芒缓缓流淌出来——那个时候我就猜，或许我的黑珍珠对你能有所帮助，我就躺在你的身边，用黑珍珠贴着你。”
初月一听，这才猛然发现，挂在绥绥脖子上的黑珍珠真地正发出一道轻轻浅浅的幽光，十分漂亮。
只是如此一来，那颗黑珍珠便算不上是纯黑了，略微能从黑珍珠中透出一丝淡淡的蓝色。
初月有些不安，向绥绥道：“这样——好吗？”
绥绥鼻子一动，道：“没什么不好的。”
两个人正说着，却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正是竹修和雪菲。
见到初月醒了，两个高兴地都有些说不出话来。雪菲紧紧地攥住了初月的手，道：“你终于醒了……”
初月勉强一笑，道：“对不起，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竹修摇摇头，道：“你缺失了一半的灵魂，身体自然不比从前。初月，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雪菲亦点了点头，道：“初月，只要你没事就好。”雪菲扑扇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初月，你怎么会一个人到在哪儿，是不是遭遇了袭击？”
竹修自顾自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是不是——式在哪儿？”
初月抿嘴，微微点头。
竹修点了点头，道：“嗯，这就对了。你们三个人，都是至情至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唉。”
雪菲立刻明白了过来，更加用力地握住初月的手，道：“初月，看你如此憔悴，我真是很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竭尽全力去阻止你。”
初月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是命运的劫数——雪菲，这并非人力可改。”初月微微低首，复而抬起头，向竹修道，“竹修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式与紫湮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初月凄然一笑，“我不信你不知道……”
竹修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吧。”
紫湮一个人走着。
好安静啊，只隐约听到远处的鸟语。或许，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个瀑布吧？那种激流的声音，多么富有生命力。开放的花朵，即便不堪风雨的一击，可是，毕竟还盛开过。
可是自己呢？
端木氏隐居深山，看着东方氏一族独大，可就是祖训便是绝不踏出山中。自己违背了祖训，爱上了一个妖怪，可是爱情并没有带给自己多少幸福——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痛下杀手。
可是，尽管如此，自己还是不能去恨他。
紫湮觉得双腿渐渐没有了力气。真的好累，好累。或许，自己并不该醒过来。如果没有了自己，那个男人，或许就会跟那个女人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不就是因为对式的思念，自己又重新出现了么？
紫湮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喘着粗气：怎么会，这么难受……
两行晶莹的泪水，划过紫湮冰冷的脸庞。
紫湮听有异动，微微转过头去。
一朵巨大无比的花色恶心的花朵正在紫湮的面前扭动着身躯。
紫湮不禁冷笑：怪不得自己倍感不适，原来是有这个东西在这里。可是，虽然自己刚刚苏醒，对付这种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紫湮试图起身，可是竟然发现，左腿失去了知觉。
紫湮微微撩起自己的裙摆，竟然发现，在自己纤细的左腿上，竟然咬着一条小蛇！
那条小蛇并不长，只是小小的一条——可是，那条小蛇却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小腿。紫湮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渐渐地，那种酥麻的感觉开始蔓延开来，自己的手臂和脖子也不能动弹了。
紫湮惊恐地瞧着那朵大花，那多大花渐渐靠近了紫湮的身体，张开大口，仿佛要吸走紫湮的灵魂一般。
真是不甘心啊！
紫湮幽幽想着。十六年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世间的景物，可是却不想，当年端木氏的灵力最高者，竟然要命丧至此。
紫湮凄然一笑：式，如果你知道我现在遭遇了这样的困境，你会来救我吗？
紫湮的思绪还未停止，却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不过弹指一挥，那朵大花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片。紫湮恍惚之中，隐约瞧见那个人轻轻掐住了那条小蛇咬住的皮肤，微微一弹，那条小蛇便被弹了出去，被碎成了肉酱。
一阵幽风吹过。
紫湮嘴角微扬，道：“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话音未落，紫湮却已然昏了过去。
竹修饮了一口茶，缓缓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依约听到式提起过，也听过一些传闻——初月，你是知道的，在空境的广袤土地上，灵术师早已经日薄西山了。唯有东方氏和端木氏两族是为大家。”
初月点点头，道：“这个，我懂得。”
竹修又道：“东方氏自然是不必说了。那端木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消弭了踪迹，人们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大家都传说，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端木氏惨遭灭门。后来，我奉桩姑姑之名前去调查过，端木氏曾经的宅院的确破败不堪，且庭院中新修了坟墓。不过，听式说，端木氏或许并没有被灭门，而是全族迁居深山，永不复出。”
初月疑惑道：“为什么？”
竹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那一日后，在无人见过端木氏的族人。至于式，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他，也就无从谈起了。你也知道，式以前的故事。那个时候，式遇见了端木氏的女儿——端木紫湮。端木姑娘没有嫌弃式是妖怪，式也没有在意端木姑娘的尴尬身份，两个人——相爱了。”
“是么。”初月淡淡应道，“那么，端木姑娘是为什么……”
“初月，你或许并不知道。其实，妖怪与我们灵术师是相同的。妖怪，是动物转变而成了灵体，而我们灵术师，则是人类转变而成的灵体。”
初月一愣，道：“你说什么？”
“竹修大哥的意思是，其实从颜色上来讲……”雪菲瞧了一眼初月，缓缓道，“我们也已经不属于人类了。我们不是神明，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我们只是空境中一种另外的存在……这种存在，被称作灵术师。”
初月微微一颤，倒是绥绥，张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竹修继续道：“虽然如此，可是妖怪更为危险。即便灵术师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可是灵术师在一般情况下都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但是妖怪，一旦自己体内的妖怪之血四处流窜，妖怪就没有办法控制了。到时候，这个妖怪就会沦为杀人的机器，敌友不分，只知道杀戮会给自己带来快感。”
“所以，式就对端木紫湮下手了，是不是？”
竹修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那一日，原本端木姑娘是要去帮助式的。端木姑娘虽然久居深山，但是灵力极强。原本以为，端木姑娘的灵力足可以封印住式体内的妖怪之血，可是……”
初月痛苦地闭上双眼，缓缓道：“是，我明白了。”（未完待续）